第1章(3 / 3)
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版权所有(转载时请保留出处)返回暗藏杀机序幕一九一五年五月七日下午两点,卢西塔尼亚号客轮接连被两枚鱼雷击中,正迅速下沉。船员以最快的速度放下救生艇。妇女和儿童排队等着上救生艇。有的妇女绝望地紧紧抱住丈夫,有的孩子拼命地抓住他们的父亲,另外一些妇女把孩子紧紧搂在怀里。一位女孩独自站在一旁,她很年轻,还不到十八岁。看上去她并不害怕,她看着前方,眼神既严肃又坚定。“请原谅。”旁边一位男人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并使她转过身来。她曾注意到这位说话的男人不止一次处身在头等舱的旅客之中。他身上有一种神秘的色彩,激发起女孩的想象。他保持缄默,不和他人交谈。如有人和他说话,他冷漠地断然拒绝。此外,他回过头来看身后时的神色紧张不安,总是疑心重重地一瞥。女孩注意到,此时他非常焦虑不安。他眉毛上汗珠沥沥,显然他是处于一种抑制的恐惧之中。不过,这位男子给她的印象是:他不是那种害怕面临死亡的人!“怎么啦?”她那严肃的眼光好奇地与他的眼光相遇。他站着,绝望地、踌躇不安地看着她。“只有这样:”他喃喃自语,“是的,这是唯一的办法!”接着,他突然高声问道:“你是美国人吗?”“是的。”“一个爱国的美国人吗?”女孩的脸唰地一下红了。“我想你无权过问这样的事:我当然是:”“请别生气。如果你明白事关重大,你就不会生气。不过,我得信任某个人,而这个人又必须是位女士。”“为什么?”“因为‘女士和儿童优先’。”他环顾四周,降低嗓门说。“我带有文件——实实在在很重要的文件。它们可以使同盟国在战争中的局面完全改观。你明白吗?这些文件一定得抢救下来。文件带在你身上比带在我身上得以保存下来的机会多。你愿意收下这些文件吗?”女孩伸出了手。“等一等——我必须告诫你。可能会有危险——如果有人跟踪我的话。我想我还没有被人盯梢,但谁又知道不会呢?如果有人盯上了我,那就会有危险。你有勇气去完成吗?”女孩微微一笑。“我会很好完成的。被你选中,我确实感到自豪。下一步我该怎样处理这些文件呢?”“留心报纸2我将在《泰晤士报》的人事栏里登一则广告,以‘同事之船员’开始。三天后如果什么也没登,那么,你知道我彻底完蛋了。然后,把这一包材料送到美国大使馆,并把它交在大使的手里。清楚了吗?”“非常清楚。”“那么,作好准备吧——我要说再见了。”他握住女孩的手。“再见。祝你好运。”他提高嗓门说。她的手握住了他手中的油布包。卢西塔尼亚号无可挽回地向右倾斜。女孩服从急速下达的命令,朝前走去,登上了救生艇。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christie.soim.com)暗藏杀机第一章 青年冒险家有限公司“汤米,老朋友!”“塔彭丝,老朋友!”两位年轻人亲热地相互问候,刹时问挡住了多弗街地铁的出口处。形容词“老”容易让人误解。他们的年龄加起来无疑不到四十五岁。“好久没见到你了,”年轻男子往下说,“你到哪儿去了?来和我吃小圆面包。我们站在这儿有点讨人嫌——这样站在这儿堵住了通道。让我们离开这里。”姑娘同意了,他们使顺着多弗街朝皮卡迪利大街走去。“那么,我们上哪儿去呢?”汤米说。他说话时略带焦虑的语气躲不过普鲁登斯·考利小姐那双敏锐的耳朵。由于某些神秘的原因,她亲近的朋友都叫她“塔彭丝”。听到汤米的问话,她一下子跳了起来。“汤米,你真铁石心肠!”“一点也不,”汤米不能让人相信地说,“我很富有。”“你总是个坏透了的骗子,”塔彭丝严厉地说,“虽然你确实有一次说服格林班克护士长相信,医生给你开了啤酒作为滋补品,但忘了将此医嘱写在登记表上。你还记得吗?”汤米轻声笑一笑。“我可以认为我曾这么做过!待她查明时,那老恶妇不是非常愤怒吗?姑且不说她真正是个坏蛋,格林班克老妈妈:多好的旧医院——像所有其它东西一样都给遣散了,对吗?”塔彭丝叹了口气。“是的。你也这么认为吗?”汤米点点头。“两个月以前。”“退役慰劳金?”塔彭丝暗示。“花掉了。”“噢,汤米!”“不,老朋友,不是您意浪费,也没有那种运气!生活费用——眼下普普通通、平平常常的生活花费。我郑重告诉你,如果你不了解的话……”“可爱的小鬼,”塔彭丝打断了他的话,“有关生活费用的事我没有不了解的。我们到了莱昂饭店,各自付账。就这样定了。”塔彭丝领路往楼上走去。饭店里已坐满了人,他俩走来走去寻找一张空桌,边走边听到一些零星的谈话。“嗯,你知道吗,我告诉她不能得到公寓时,她坐下哭了。”“哎呀,这只是讨价还价。就像梅布尔·刘易斯从巴黎买回来的那一个……”“人们确实无意听到一些有趣好笑的只言片语,”汤米低声说,“今天在街上我从两个家伙身边走过,他们正谈论着一位叫做简·芬恩的人。你听说过这样的名字吗?”然而就在那时,两位年长的女士起身,收拾包裹,塔彭丝灵巧地坐在其中一个空位上。汤米点了茶和小圆面包。塔彭丝点了茶和涂奶油的吐司。“注意上茶时要用两个茶壶。”她苛刻地补充了一句。汤米坐在她对面,他秃顶的头上显露出精心向后梳的一束红头发。他的脸长得丑,但还过得去——虽难以把他的脸归为哪一类,但无疑是一副绅士和运动员的面孔。他身上那套褐色衣服式样裁制得很好,不过也旧得够呛。他们坐在那儿,完全是时髦的一对。塔彭丝谈不上长得美,她那张小脸蛋上精灵般的线条,加之坚定的下巴,那双又大又隔得很开的灰色眼睛,从平直的黑眉毛下梦幻般地看去,表现出个性和魅力。她头上戴着一顶小巧鲜绿色的无边女帽,盖在剪短的黑发上,她的裙子太短又颇为寒酸,下面露出一对不同寻常的美丽的脚踩。她的外表透出一股敢作敢为精明能干的精神。茶终于上来了,塔彭丝从一阵沉思中清醒过来,把茶倒在杯里。汤米咬了一大口面包说:“嗯,让我们从最近的谈起。记得吗,从一九一六年在医院的那时起,我就没有看见过你。”“很好,”塔彭丝随意吃着涂奶油的吐司,“普鲁登斯·考利小姐简略的传记,她是小米森德尔·阿奇迪肯·考利的第五个女儿。考利小姐早在战时就离开她家庭生活的快乐(和单调乏味的工作)来到伦敦,在伦敦她进了一家军官医院。第一个月:每天洗六百四十八个盘子。第二个月:提升做擦干上述盘子的工作。第三个月:提升削土豆皮。第四个月:提升切面包和奶油。第五个月:提升到一楼,用拖把和水桶去干病房女勤杂的工作。第六个月:提升到桌旁服务。第七个月:可爱的外表和彬彬有礼如此引人注目,因此被提升去侍候护士长。第八个月:事业受到小小的阻碍。邦德护土长吃了韦斯特黑文护士的鸡蛋!大吵一架!很清楚,病房勤杂工应该受到责备!对这么重要的事漫不经心怎么指责也不为过分。重新拿起拖把和水桶!这一跤摔得多重!第九个月:提升去打扫病房,在病房我碰见托马斯·贝雷斯福德中尉,一位童年时代的朋友(鞠躬,汤米!),我没见到他有五个年头了。见面真令人感动:第十个月:被护士长责骂,因为和一位病人一块去电影院,即上面提到的托马斯·贝雷斯福德中尉。第十一和第十二个月:客厅侍女,重新得到完全的成功。年底在一阵荣耀之中离开医院。然后,有才能的考利小姐连续驾驶过运货车、卡车,还为一位将军开过车。最后这项工作最令人愉快。他是位十分年轻的将军!”“那是个什么样的家伙?”汤米问道,“那些大头头从国防部驱车到萨伏依饭店,又从萨伏依饭店到国防部,真让人恶心!”“眼下我忘了他的姓名,”塔彭丝承认,“话说回来,从某种角度来说,那是我事业的顶点。后来我进入一个政府部门。我们参加过几次非常愉快的茶会。我打算当一个干地面工作的女孩,比如邮递员、公共汽车售票员,以此使我的事业圆满结束——但是停战插了进来。好几个月我都尽忠职守,但是,呜呼,最后我给剔了出来。从那时起,我一直在找工作。现在,轮到你了。”“我的事业中没有这么多的提升,”汤米懊悔地说,“也没有那么多种多样的变化。如你所知,我又去了法国。然后他们派遣我到美索不达米亚,我第二次受伤,在那儿进了医院。后来我被困呆在埃及直到停战,在埃及又逗留了一些时间。我已告诉过你,最后给遣散了。十个月,既漫长又困乏,我一直在寻找工作:根本没有工作:而且,如果有的话,他们也不会给我。我有什么用?我对生意了解什么?一无所知。”塔彭丝忧伤地点点头。“殖民地怎么样?”塔彭丝间接问道。汤米摇摇头。“我不喜欢殖民地——我完全相信,它们也不喜欢我:”“有钱的亲属?”汤米又摇摇头。“啊,汤米,甚至连一位姨婆也没有吗?”“我有一个年老的叔叔,他多少有点钱,但他也没用。”“为什么没用?”“有一次他曾想收养我,我拒绝了。”“我想我记得听过此事,”塔彭丝说,“你是因为你母亲的缘故而拒绝的。”汤米脸红了。“是的,对老娘也许是太过分了一点。你知道,我是她拥有的一切。老家伙恨她——想把我从她身边带走。正是那么一点怨恨。”“你母亲去世了,不是吗?”塔彭丝温和地说。汤米点了点头。塔彭丝那双大大的、灰色的眼晴潮湿了。“你是个好人,汤米。我从来都这么认为。”“胡说!”汤米心情不好地说,“嗯,那就是我的处境。我都快绝望了。”“我也一样:我尽量挺住。我四处打听。我校广告去应聘。我尝试了种种十分讨厌的事。我拼命俭省、辛苦积蓄,但都没用。我得回家了。”汤米问:“难道你不想回家吗?”“的确我不想。多愁善感有什么用?父亲是位慈祥可爱的人——我很喜欢他——但你想不到我为他如何操心!他持有维多利亚早期的观点,短裙和抽烟是不道德的。你想象得到,对他来说,我简直成了眼中钉、肉中刺!战争使我离开家时,他只是发出一声如释重负的叹息。你瞧,家里有七个人。太可怕了!所有的家务活和母亲的宗教聚会!我总是又丑又蠢的怪孩子。我不想返回故里,但是——呵,汤米,还能做别的什么事?”汤米伤心地摇摇头。沉默一阵以后,塔彭丝突然说道:“钱,钱,钱!钱使我朝思梦想!我敢说我是为钱干活,就这么回事!”“这里也一样。”汤米带感情地赞同道。“我也想方设法,考虑种种搞到钱的办法,”塔彭丝往下说,“只有三种办法:继承一笔钱,和钱结婚,或去挣钱。第一种办法无须考虑,我没有任何有钱的年事已高的亲戚。我的任何亲戚都是家景破落的老太大:我总是帮助她们渡过难关。为老先生们取包裹,如果他们是有怪癖的百万富翁。但是他们没有一个人间过我的姓名——许多人甚至不曾说过‘谢谢你。”’停顿了一会儿。“当然,”塔彭丝继续说,“结婚是我最好的机会。我很年轻的时候就下定决心和钱结婚。任何好思索的女孩都会这么做。你知道,我并不多愁善感。”她停了一下,“听我讲,你不能说我多愁善感。”她尖声地补充了一句。“当然不,”汤米急忙表示同意,“关于你,没有人会想起多愁善感。”“那并不很礼貌,”塔彭丝回答道,“但我敢说,你是好意。嗯,就是那样!我准备并愿意——但我从未遇见过任何富人!我认识的所有年轻人和我差不多一样穷困。”“那位将军怎么样?”汤米问道。“我想象他在和平时期开一家自行车商店,”塔彭丝解释着,“不,就是那样!现在你可以和一位有钱的姑娘结婚。”“我像你一样,不认识任何有钱的姑娘。”“没关系。你总能认识一位的。其次,要是我看见一位身着毛皮外衣的人走出里茨饭店,我不可能追上去对他说:‘注意,你很富有,我想认识你。”’“你是建议我应该对一位类似装束的女士那么做吗?”“别傻气了。你踩她的脚,或拾起她的手绢,或那一类的东西。如果她认为,你想结识她,她便受宠若惊,而且会设法以某种方式为你作出安排。”“你过高估计了我这个男人的魅力。”汤米喃喃地说。“另一方面,”塔彭丝又说,“我的百万富翁很可能会追求他自己的生活:不——婚姻充满了困难。剩下的只有去挣钱!”“我们已尝试过,但是没有成功。”汤米提醒她。“我们尝试过所有正统的方式,是的。不过,倘若我们尝试了所有正统的方法。汤米,让我们去做冒险家:,,汤米高兴地回答:“当然,但我们怎样开始呢?”“有困难。要是我们使自己为人所知,人们可能雇我们去为他们犯罪。”“真让人高兴,”汤米接着说,“尤其是出自一位牧师女儿的口!”塔彭丝指出:“道德上的罪责,是他们的——而不是我的。你必须承认,为你自己去偷一条钻石项链和受雇于人去偷,二者是有区别的。”“如果你被抓住,一点儿区别也没有!”“也许不会,我不会被捉住。我很聪明。”“谦虚总是困扰你的罪过。”汤米说。“别开玩笑。听着,汤米,我们真要干吗?我们成为生意上的搭档好吗?”“成立一个偷钻石项链的公司?”“那只是一种幻想。让我们有一个———你在记账时叫什么来着?”“不知道。从未做过。”“我记过账——但是我总是把事情混在一块,过去常把存款记在借方一边,或者相反——所以他们把我解雇了。噢,我知道一一合伙企业!在散发霉气的数字之中我忽然想起这样一个浪漫的短语。它有伊丽莎白的味道——使人想起大帆船和西班牙金币。合伙企业!”“在青年冒险家有限公司的名义下做生意,那是你的想法吗?塔彭丝?”“很好笑.但是我觉得其中可能有些名堂。”“你打算怎样与你可能的雇主取得联系呢?”“广告,”塔彭丝很快答道,“你有纸和铅笔吗?似乎男人通常随身带纸和笔,就像我们女人随身带发夹和粉扑一样。”汤米递过一本相当破旧的绿色笔记本,塔彭丝开始轻快地写起来。“我们可以这样开始:‘青年军官,在战争中两次受伤“当然不。”“噢,很好,亲爱的。但我能向你保证,那一类事可能打动一位老处女的心,她可能收养你,然后你便完全没有必要去当一名青年冒险家。”“我不想被收养。”“我忘记了你对此有偏见。我只是跟你开开玩笑!报纸充满了那类事。请听着,这样写怎么样?‘两名青年冒险家待聘。愿意做任何事,去任何地方。报酬应丰厚。’(我们不妨从一开始就讲清楚。)接着我们可以加上一句:‘不拒绝公道的出价——比如公寓和家具。”’“我想,我们对此所得到的任何出价应该是相当超越情理的价格!”“汤米!你真是个天才!那太别致了。‘不拒绝超越情理的出价——如果报酬丰厚的话。’这句怎么样?”“我不想再提到报酬。那看起来颇为求之过急。”“它看起来不能像我感觉的那么求之过急。不过,或许你是对的。现在,我将它从头到尾念一遍。‘两名青年冒险家待聘。愿意做任何事,去任何地方,报酬应丰厚,不拒绝超越情理的出价。’要是你读的话,你印象如何?”“它给我的印象是,要么是场骗局,要么是个疯子写的。”“今天早晨我读到一则广告,以‘矮牵牛花’开始,签名为‘最称心的男孩’。我们的广告还不及它一半疯狂。”她撕下写了字的这页纸,将它递给汤米。“给你。我想,登《泰晤士报》。回信寄某某信箱。我预计广告费约五先令。这里是半个克朗银币,二点五先令,作为我的股份。”汤米若有所思地拿着稿纸,他的脸红得像猪肝色。“我们真的要试一下吗?”他终放说话了,“塔彭丝,我们要这样做吗?还是只是为了开开心?”“汤米,你真是个正人君子!我知道你会的!让我们为成功干杯。”她将一些冷的茶叶渣子倒进了两个茶杯。“为我们的合伙企业干杯,愿它生意兴隆:”“青年冒险家有限公司!”汤米响应。他们放下茶杯,没有把握地笑了。塔彭丝起身:“我该回我招待所里那套富丽堂皇的房间“或许是我漫步到里茨饭店的时候了。”汤米露齿而笑,表示同意。“我们在什么地方见面?什么时间?”“明天十二点。皮卡迪利地铁车站。行吗?”“我有的是时间,”贝雷斯福德先生堂而皇之地回答。“那么,再见。”“再见,老朋友。”两位年轻人各自朝相反的方向走去。塔彭丝的招待所位于被慈悲地称为南贝尔格雷维亚镇。出于节约的原因,她没有乘公共汽车。她在圣詹姆斯街上走着,半路上,身后一位男人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对不起,”这个男人说,“我可以和你说一会儿话吗?”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christie.soim.com)暗藏杀机第二章 惠廷顿先生的出价塔彭丝猛地转过身,但是话到嘴边没说出来,因为这位男人的外表和举止没有证实她最初的和本能的设想。她犹豫了一下。仿佛那男人看懂了她的心思,很快地说:“我可以让你放心,我并无不敬之意。”塔彭丝相信他的话。凭直觉她既不喜欢他,也不信任他,她想让这个男人表现出她最初认为他来的某种动机。她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他一番。他是个大块头的男人,脸刮得光光的,下级很大。他的眼睛又小又狡诈,塔彭丝盯着他看,而他的眼光则闪烁变幻着。“咆,什么事?”她问道。那男人微微笑了笑。“我碰巧无意听到你和那位年轻的先生在莱昂饭店的谈话。”“嗯——听到什么呢?”“没什么——除了我想我对你可能会有所帮助。”另一种推断闯进了塔彭丝的脑海。“你跟踪我到这里吗?”“我冒昧地这样做了。”“你认为你对我可能有所帮助?”男人从口袋里拿出名片,鞠了一个躬把它递给她。塔彭丝收下名片,仔细地看了看,上面印的名字是“爱德华·惠廷顿先生”。姓名下面是“埃索尼亚玻璃制品公司,”然后是城市办公室的地址。惠廷顿先生又说:“要是你明天上午十一点来拜访我,我将对你介绍我建议的细节。”“十一点钟?”塔彭丝狐疑地问道。“十一点钟。”塔彭丝下定了决心。“很好。我会按时到的。”“谢谢。晚安。”他以引人注目的方式举起帽子然后走开了。塔彭丝在原地站了几分钟,从后面看着他。后来,她奇怪地动了动肩膀,颇像一种叫狠的小猎犬摇动身子一样。“冒险已开始,”她喃喃自语,“我想知道他想要我做什么?惠廷顿先生,我压根儿不喜欢有关你的某些事。但是,另一方面,我一点儿也不怕你。我以前说过,而且还会毫不犹豫地说,小塔彭丝能照顾好她自己,谢谢你!”她微笑地、明确地点了一下头,便轻快地向前走去。不过,因为在进一步思索,她从大街上转进一家邮局。在那儿,她沉思了一阵,手里拿着一份电报用纸,勿需花费五先令的想法催促她行动,而且她决定冒一冒浪费九便士的风险。塔彭丝对仁慈的政府所提供的那又长又尖的钢笔和又浓又黑的墨水不屑一顾,她拿出留在身边的汤米的钢笔,很快地写着:“不要登广告。明天解释。”她用汤米所在的俱乐部的地址给他发了这份电报。在短短的一个月里,汤米将离开这个俱乐部,除非一笔仁慈的捐款帮助他继续交纳会费。“可能赶得上他,”她咕咕哝哝地说,“不管怎么说,值得一试。”将电报交在柜台上后,她轻快动身回家,在面包店买了价格为三便士的新鲜小圆面包。后来,在那狭小的鸽子间里,她大声地使劲咀嚼小圆面包,思考着未来。埃索尼亚玻璃制品公司是个什么样的公司?它到底有什么事需要地效劳?一阵愉悦的刺激使塔彭丝感到激动不已。不管怎样,故乡的乡间教区牧师的住宅在她脑海里渐渐淡去。明天可能成功。那晚,塔彭丝好长一段时间没睡着,她入睡后又梦到惠廷顿先生让她去洗一大堆埃索尼亚公司的玻璃制品,那些制品和医院用的盘子出人意外的相像:十一点差五分,塔彭丝就到了楼层林立的街区,埃索尼亚玻璃制品公司的办公室便在这儿。比约定时间到得早会显得过于急切。所以塔彭丝决定走到街的尽头然后折回来。她这样做了,时钟敲响十一点时,她一下子冲进大楼的入口处。埃索尼亚玻璃制品公司在顶楼,虽然有电梯,但塔彭丝决定走上去,她走到顶楼落地玻璃门外停了下来,有一点儿喘不过气。玻璃门上横着印有那传奇的字样:埃索尼亚玻璃制品公司。塔彭丝敲门。听见房间里的声音,她扭动门上的把手,走进一间小而颇为肮脏的办公室。一位中年办事员从靠近窗户的写字桌旁的高凳子上下来,好奇地向她走过来。“我和惠廷顿先生有预约,”塔彭丝说。“请您走这面好吗?”他走过一扇写着“私人使用”的分隔门,敲了敲门,然后打开门,站在一边让她走进去。惠廷顿先生坐在铺满文件的一张大写字桌后面。塔彭丝觉得她原来的判断得到了证实。惠廷顿先生有了麻烦。他那阔气的富足和诡诈的眼神加在一起不会引人注目。他抬起头看了看,点点头。“所以,你还是来了,对吧?很好。请坐,好吗?”塔彭丝坐在他对面的一把椅子上。这个早晨,她看起来特别娇小娴静。她缺乏胆量地坐在那儿,两眼低垂,而惠廷顿先生整理文件,发出沙沙响。最后,他把文件推在一边,身体从写字桌往前靠。“现在,亲爱的年轻女士,让我们谈谈正事。”他那张大脸露出微笑。“你想要工作吗?嗯,我有工作提供给你。现在你对付给一百英镑现金、所有开支报销有什么说的?”惠廷顿先生在椅子上往后靠,他的两只大拇指插进背心的袖孔。塔彭丝警惕地看着他。“那么工作的性质呢?”她问道。“挂名的——完全是挂名的。一次愉快的旅行,就是这些。”“到哪儿?”惠廷顿先生又微微一笑。“巴黎。”“啊!”塔彭丝若有所思地说。她想:“当然,如果父亲听说这事,他会大发一通脾气:但是不知怎么的,我看不出惠廷顿先生在扮演一个冒失的骗子角色。”“是的,”惠廷顿先生往下说,“还有什么能更令人高兴的?把时钟倒拨几年——只少许几年,我深信——重新进入巴黎比比皆是、令人陶醉的pensionnatsdcjeunesfilles①中的一所——”塔彭丝打断他的话,“一所 pensionnat?②”“正是这样。科洛比尔夫人的公司在纽利大街。”塔彭丝对这个名字太熟悉了。没有什么能比此事挑选得更精细的了。她有几位美国朋友在那儿。她比任何时候都感到困惑。“您想要我去科洛比尔夫人的公司?去多久?”“看情况,可能三个月。”①法语。意为:少女寄宿学校。———译注。⑦法语。意为:寄宿学校。’——译注。“就这些?没有别的条件?”“什么条件也没有。当然,你要理解我的受监护人的性格,而且你不要和你的朋友联系,我要求眼下绝对保密。顺便问一句,你是英国人,对吧?”“是的。”“不过你说话时稍带一点儿美国口音。”“我在医院里很要好的朋友是位美国小姑娘。我敢说,我是从她那儿学来的。我也能很快去掉美国口音。”“与此相反,对你来说,可能更容易被认为是一位美国人。你在英国昔日的生活详情可能难于持续下去。是的,我想,毫无疑问那将会更好一些。然后——”“请等一下,惠廷顿先生。你仿佛已经认为我同意此行是理所当然的了。”惠廷顿看上去很吃惊。“肯定,你没有想到拒绝吧?我可以让你放心,科洛比尔夫人的公司是一家非常上等的和传统的公司。而且条件最慷慨大方。”“确实如此,”塔彭丝说,“正是这样,条件几乎可算是很慷慨,惠廷顿先生。我无法明白,不管以哪种方式,对你来说我不值得付那么一大笔钱。”“不值吗?”惠廷顿先生轻声地说,“嘿,我会告诉你。不用怀疑,我可以花少得多的钱找到其他人。我之所以愿意为之付钱的是一位年轻的女士,她有足够的聪明才智,镇定自若。遇事不慌,能很好扮演她的角色。她还是一位谨慎从事不问太多问题的人。”塔彭丝微微一笑。她感到惠廷顿已经赢了。“还有另一件事。迄今还尚未提到贝雷斯福德先生。他从哪儿着手呢?”“贝雷斯福德先生?”“我的搭档,”塔彭丝态度庄严地说,“你昨天看见我们在一起。”“啊,是的。但是恐怕我们不会需要他的服务。”“那这事就告吹了!”塔彭丝站起来,“要么两人一块干,要么两人都不干。很抱歉——但是情况就是这样。再见,惠廷顿先生。”“等一下,让我们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不能对付。请坐下,小姐——”他疑惑地没往下说。塔彭丝记起担任会吏总①的父亲时,她良心上感到一阵内疚。她匆忙利用头脑里想起的第一个姓名。“简·芬恩。”她说,这两个简单的单词的作用使她目瞪口呆不再说下去。因为所有温和的表情从惠廷顿先生的脸上一下消失了,他的脸气得发紫,前额上青筋暴涨。在其后面隐藏着一种怀疑的沮丧。他身体向前倾,愤怒地发出嘶嘶声说:“那就是你的小小花招,对吗?”塔彭丝虽然大吃一惊,但她仍保持镇静。她压根儿没有理解他的意思,但是她天生来就机智,觉得必须做到“不泄①会吏总:英国国教会中地位仅次于主教的牧师.其职务为协助主教监督其他牧师的工作。——译注。气”,她总是这么说的。惠廷顿继续说:“你一直在要我,所有的时间,像猫和老鼠?一直了解我想要你干什么,不过把它当作一出喜剧。是那样吧,嗯?”他冷静下来。脸上的红色也退下去了。他以锋利的眼光看着她。“谁一直在泄露秘密,丽塔?”塔彭丝摇摇头。对于能把这种错觉保持多久她没把握,但是她认识到不要把一个不了解的丽塔拖进来,那是很重要的。“不,”她非常诚恳地回答,“丽塔对我一无所知。”他的眼睛像钻子似的要钻透她的眼睛。“你知道多少?”他突然冒出话来。“确实很少。”塔彭丝回答,她很高兴注意到,惠廷顿的担心在增加而不是减轻。吹嘘她知道很多可能引起他心中的疑虑。“无论如何,”惠廷顿低声吼叫,“你了解够多的,走进这儿,就会脱口说出那个名字。”“它可能是我自己的名字,”塔彭丝指出。“可能的,是不是,有两个女孩都同名同姓?”“或者我可能只是偶然想起这个名字。”塔彭丝往下说,她为实实在在的成功而陶醉。惠廷领先生的拳头嘭的一下捶在写字桌上。“别再骗人!你知道多少?你想要多少?”最后五个字强烈地激起塔彭丝的想象,尤其是第一天淡淡的一顿早餐和小圆面包作晚餐之后。她跟下的角色是女冒险家而不是充满冒险的使命,不过她没有否认它的可能性。她坐起来,带着一个完全控制局势的人的神气微笑着。“亲爱的惠廷顿先生,”她说,“请让我们摊牌吧。另外希望不要这么生气,你听见我昨天说过,我打算靠我自己的聪明才智生活。看来我现在已证明我有一些足以为生的聪明才智!我承认我了解某个姓名,但是或许我的了解就此为止。”“是的——也许不止,”惠廷顿毗牙咧嘴地低声吼着。“你坚持对我作错误的判断。”塔彭丝说,接着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以前说过一次,”惠廷顿忿忿地说,“别再骗人,有话直说。你不可能在我面前装傻。你知道的比你愿意承认的要多得多。”塔彭丝停了一会,佩服自己的足智多谋,然后她温和地说,“我不想反驳你,惠廷顿先生。”“那么我们来谈惯例的问题——多少钱?”塔彭丝进退两难。到这个时候,她以完全的成功把惠廷顿给耍了,但要提一笔显然不可能得到的钱,反而可能使他产生怀疑。一个念头从她脑海里闪过。“假设我们说先付少量的什么,以后再充分讨论这件事怎么样?”惠廷顿瞥了她一眼,他的眼神很难看。“敲诈,嗯?”塔彭丝动人地微笑。“啊,不!我们要提前谈服务的付款吗?”惠廷顿哼了一声。“你瞧,”塔彭丝悦耳地解释,“我并不那么爱钱!”“你差不多是个无法让人容忍的人,你就是这样的东西,”惠廷顿以不情愿但又不得不钦佩的心情咆哮着,“好啊,你骗了我。以为你只是个相当温顺的小家伙,但有足够的头脑达到我的目的。”“生活,”塔彭丝说教似的说,“充满了惊奇。”“都一样,”惠廷顿继续说,“有人一直在讲。你说不是丽塔,是——?啊,进来。”办事员小心翼翼地敲门后走进房间,把一份文件放在他主人的肘弯边。“刚收到给你的电话留言,先生。”惠廷顿抓过留言读起来。他皱起了眉头。“行了,布朗,你可以走了。”办事员退出去,随手将门关上。惠廷顿朝着塔彭丝转过身来。“明天同一时间来。我现在忙着呢。这里是50英镑,拿去用吧。”他很快拿出一些钞票,把它们从桌面上推过来给塔彭丝,接着站起来,显然是不耐烦,要她离开。姑娘以生意经的方式点了钱,将钱稳稳地放进手提包,然后起身。“再见,惠廷顿先生,”她很有礼貌地说,“至少我该说Au revoir。①”“正是这样。 Atlrevoir!②,惠廷顿看上去差不多又是温和如初,这种相反的态度引起塔彭丝微微的担忧。“Aurevoir,③聪明媚人的年轻女士。”塔彭丝以轻盈的脚步快速下了楼。一阵狂喜攫住她全身。附近一座钟的时间是十二点差五分。“让我给汤米一个惊喜!”塔彭丝低声说,她要了一辆出租车,出租车开到地铁车站外面。汤米正好在入口处。他急忙走上前来帮助塔彭丝下车时,两眼睁得大大的。她充满感情地微笑,用有点做作的声音说:“付车钱,好吗,老兄?我没有比五英镑小的钞票。”①、②、③法语。意为:再见。——译注。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christie.soim.com)暗藏杀机第三章 挫折这时刻并不像它应该那样令人欢欣鼓舞,首先,汤米囊中羞涩。最后,车费总算付了,塔彭丝又找出一枚普通的两便土。出租车司机声音嘶哑地问,这位先生以什么付车费,他手中拿着各种不同的硬币已想离去。“我想你给他的钱太多了,汤米,”塔彭丝说,“我以为他要退回一些。”也许因为这句话使得司机开车走了。“昭,”贝雷斯福德先生说,他终于能心情轻松了,“究竟为什么你想乘出租车?”“恐怕我可能会迟到让你久等,”塔彭丝温和地说。“恐怕——你——可能——迟到!啊,上帝,我放弃这种事!”贝雷斯福德说。“真正的,确实的,”塔彭丝往下说,两眼睁得大大的,“我没有比五英磅小的钞票。”“这件事有的地方你扮演得真出色,老朋友,但都一样,小伙子不曾上当受骗——一刻也没有!”“不,”塔彭丝沉思地说,“他不相信这件事。那是对实话实说奇怪的看法。没人会相信的。我今天早晨把此事查明。现在我们去吃中饭。到萨伏依饭店怎么样?”汤米咧开嘴笑。“里茨饭店怎么样?”“再一想,我更喜欢皮卡迪利。它更近,我们无需乘另一辆出租车。快。”“这是种新的特有的幽默吗?或是你的精神错乱?”汤米问道。“你后一种猜测是对的。我得到钱了,而且太让我吃惊!为了对付那种精神病的特别的表现形式,一位名医推荐大量的 hors d’oetlvre、①美国龙虾、面包夹鸡肉以及 pecheMelba!②让我们去享用吧!”“塔彭丝,大姐,是什么东西真正地支配了你?”“啊,不相信人的东西!”塔彭丝猛地一下打开手提包,“注意,这儿,这儿,还有这儿2”“我的朋友,别那么高高地挥动一叠英镑钞票2”“它们不是一英镑的钞票。它们比一英镑值钱五倍,这一张值十倍!”①法语:小吃.拼盘,冷盘。——译注。②法语:冰激凌糖水桃子。——译注。汤米发出哼哼声。“我肯定是一直喝得不醒人事了:我是在做梦吗,塔彭丝,或是我真正地看见有人以危险的时髦方式在挥舞许许多多五英镑的钞票?”“虽然如此,啊,上帝!现在,你愿意去吃中饭了吗?”“无论如何我都要去。不过,你一直在干些什么?抢银行?”“一切都很及时。皮卡迪利广场是个多糟糕的地方。有一辆大公共汽车向我们开来了。要是它把五英镑的钞票给毁了,那太可怕了:”当他们安全走到对面的人行道时,汤米问:“烧烤店吗?”“另一家更昂贵。”塔彭丝表示异议。“那只是大肆挥霍,肆元忌惮的奢侈。快,往下走。”“你有把握我在那儿能得到我想吃的所有东西吗?”“你刚才粗略列出的那份极有害健康的菜单吗?当然,你能——或者,不管怎样,对你来说,要多好有多好。”当他们在餐桌边坐下,四周都是塔彭丝梦想的各种hors d’oeuvre,①真是一派豪华、奢侈。“现在告诉我。”汤米再也不能控制住他抑制着的好奇心。考利小姐告诉他。“整个事情奇怪的是,”她说,“我真正的没有杜撰出①法语:小吃。拼盘.冷盘。——译注。简·芬恩的名字!由于我可怜的父亲,我也不想讲出我自己的姓名一——以防万一我和一些靠不住的事情搅在一起。”“或许情况就是如此,”汤米慢吞吞地说,“不过你没有杜撰这个名字。”“什么?”“你没有。是我告诉你的。你难道记不起来,昨天我说过,我偶然听见两个人谈论有关一个叫简·芬恩的女人吗?这使你对这个名字记得如此牢固。”“你告诉过我,我现在记起来了。多么离奇——”塔彭丝的声音逐渐减弱乃至沉默下来。突然,她激动起来。“怎么啦?”“他们长得像什么样子?你过路见到的那两个人?”汤米皱起眉头,尽量回忆。“一个是大块头的胖子。胡子刮得光光的。我想——他皮肤黝黑。”“就是他,”塔彭丝不同寻常地尖叫起来,“那是惠廷顿!另一个人长相怎样?”“我记不起来。我没有特别留心去注意他。正是那稀奇古怪的名字引起了我的注意。”“人们说巧合不会发生!’’塔彭丝高兴地开始吃她的peche Melba。①不过场米变得严肃起来。“注意,塔彭丝,大姐,这会导致什么样的结果?”①法语。意为:冰激凌糖水桃子。——译注。“更多的钱,”他的搭档回答。“我知道是那么回事。你头脑里就只有那么一个主意。我的意思是,下一步怎么办?你打算如何把这场游戏玩下去?”“啊!”塔彭丝搁下汤匙,“你是对的,汤米,这是个有点让人为难的问题。”“毕竟,你知道,你不能永远吹牛,用假象蒙他。你迟早会露馅的。而且,无论如何我对这件事是不是会提起诉讼则完全没有把握——敲诈,你知道。”“乱弹琴。敲诈是指直到你得到钱时才说明情况。现在没有任何情况我要说明,因为我确实什么也不知道。”“嗯,”汤米疑惑地说,“嗯,无论如何,我们打算做什么?今天上午惠廷顿匆匆忙忙打发你走,但是接着他在给钱之前,又想知道更多的情况以及你从哪儿得到的情报,还有许多你不能应付的其它事情。你对此有何打算?”塔彭丝双眉紧锁。“我们必须思考。点一些土耳其咖啡,汤米。刺激一下大脑。哎呀,我已吃得太多了!”“你把自己变成一个十分贪吃的人!就此而言我也一样,不过我自以为,我点的菜比你点的要美味。两杯咖啡(这是对侍者说的。)一杯土耳其咖啡,一杯法式的。”塔彭丝以深思的神态呷着咖啡,汤米对她说话时她也不理睬。“安静。我在思考。”“佩尔曼记忆训练法①的阴影,”汤米说。然后缄默不语,“好了,”塔彭丝终于说,“我有个计划。显然,我们要做的事是查明此事的来龙去脉。”汤米拍起手来。“别取笑。我们只能通过惠廷顿查清楚。我们必须找到他住在那儿,他干什么——事实上是对他侦查!眼下,我不能办这件事,因为他认识我,但是他在莱昂饭店仅仅只看到你一会儿。他不可能认出你。毕竟,一个年轻人看上去很像另一个年轻人。”“我彻底否认这种说法。我确信,我端正的五官和高雅的外表会使我引人注目。”“我的计划是这样,”塔彭丝继续冷静地说,“明天我一个人去。我会像今天做的这样再次敷衍他。不能马上搞到钱也无关紧要。五十英镑够我们维持好几天。”“或许还要多几天。”“你在外面等着。我走出来,不和你说话以防他在监视。不过我会在附近什么地方站下来,他走出大楼时,我丢下条手绢或其它什么的,那你就出发!”“我出发到哪儿?”“跟踪他,当然哪,真蠢!你觉得这个主意怎样?”“人们在书中读到的那种事情。不知怎地,我感到在现实生活里,一个人站在街上几个钟头又无所事事,他会觉得①佩尔曼记忆训练法由英国佩尔曼研究院设计。——译注。真有点蠢。人们会纳闷,我在搞什么名堂。”“在城市可不会这样。每个人都来去匆匆。很可能压根儿不会有人注意到你。”“这是你第二次发表这种言论。没关系,我原谅你。不管怎样,这件事真像闹着玩似的。今天下午你做什么?”“嗯,”塔彭丝其思苦想地说,“我还曾想起帽子!或者长丝袜!或者也许——”“等一等,”汤米发出忠告,“五十英镑终有尽头。但是不管怎么说,让我们吃好晚餐,今晚看场戏。”“当然。”这一天过得很愉快。晚上更令人心旷神怡。五英镑票面的钞票中有两张就这样花出去,再也收不回来了。第二天早晨,他们按约定碰头,接着向市里走去。塔彭丝快步走进大楼时,汤米留在街道的对面。汤米慢悠悠地走到街的尽头然后返回。就在他走到大楼对面时,塔彭丝穿过街道急急冲冲地跑过来。“汤米!”“嗯,出什么事啦?”“这地方关门了。我叫门没人应。”“那真有点蹊跷。”“不是吗?跟我一块来,让我们再试一试。”汤米跟着她。在他们走过三楼楼梯平台时,一位年轻的办事员从办公室里走出来。他犹豫了一会,然后对塔彭丝说:“你们是想见埃索尼亚玻璃制品公司的人吗?”“是的,劳驾。”“它已关门了。从昨天下午起。人们说,公司停业了。并非我本人听到公司什么,而是办公室现在出租了。”“谢——谢你,”塔彭丝含糊不清地咕噜了几声,“我想你不知道惠廷顿先生的地址吧?”“恐怕不知道。他们走得相当突然。”“非常谢谢,”汤米说,“快走,塔彭丝。”他们走下楼来到街道上时,面面相域,一片茫然。“完蛋了。”汤米终于开口了。“我从来不曾怀疑过。”塔彭丝哭喊着。“振作起来吧,老朋友,这种事无法避免。”“是无法避免,但是可以想办法!”塔彭丝小巧的下巴挑战似的突然向前伸出,“你认为这是结束吗?如果是这样,那你就错了。这只是开始!”“什么东西的开始?”“我们冒险的开始:汤米,难道你不明白,如果他们害怕得像这样溜之大吉,这表明这桩简·芬恩的事情一定有名堂!嗯,我们会对这件事寻根究底。我们会查找出他们!我们会认真地侦查!”“是的,然而公司里没人留下受到侦查。”“不,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得从头开始的原因。借铅笔给我!谢谢。等一分钟——别打岔。你瞧!”塔彭丝把铅笔递回去,以满意的眼光审定她写好的一张纸。“那是什么?”“广告。”“你毕竟不打算提出那件事吧?”“不,这是一份不同的广告。”她把小纸条递给他。汤米大声读纸条上的内容:“征求,任何有关简·芬恩的信息。回信给Y.A.”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christie.soim.com)暗藏杀机第四章 简·芬恩是谁第二天过得很慢。有必要削减开支。精打细算,四十英镑可够用好长一段时间。好在天气不错,“步行省钱,”塔彭丝作主了。那晚,他们在远离市中心的一家电影院里美美地看了一场电影。星期三是使人幻想破灭的一天。星期四广告如期登出。星期五,可指望信件按期送到场米的房间。他得恪守许下的诺言,如果信件送到,他不拆开任何信件,而只是去国家美术馆,十点钟他的搭档将在那里和他会面。塔彭丝先到约会的地点。她自己安坐在一个红天鹅绒的坐位上,视而不见地盯着特纳夫妇的画像直到她看见熟悉的身影走进展厅。 “喂?”“嘿,”布鲁斯福德先生惹人恼怒地回答,“你最喜欢的画是哪一幅?”“别这么淘气。有回信吗?”汤米怀着深深的、有些过于夸张的忧伤摇摇头。“我不想马上责怪你,使你失望,老朋友,糟透了。浪费了好多钱。”他叹了口气,“不过,情况就这样。广告已登出来,嗯,仅有两封回信:”“汤米,你这个淘气鬼:”塔彭丝几乎尖叫起来,“把信给我。你怎么会如此讨厌?”“你的行李,塔彭丝,你的行李!它们在国家美术馆难以让人高兴。政府展览会,你是知道的。务必请记住,如同我以前向你指出的那样,作为一个牧师的女儿——”“我应该当演员!”塔彭丝说完话时手指啪地打了一个榧子。“那不是我要说的话。不过,如果你确信,在我好心免费为你提供绝望之后充分享受欢乐的感觉,常言道,让我们开始认真谈谈回信的事。”塔彭丝不拘礼节地从他手上抓过那两个宝贵的信封,仔细端详。“厚厚的纸,这封。看起来精致华丽。我们将保存这个信封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然后先打开另一封。”“你太正确了。一,二,三,打开!”塔彭丝用小小的大拇指划开了信封,将信笺抽了出来。亲爱的先生:就今晨报上你登的广告而言,可能我对你有用,也许你能按上述地址于明日上午十一时打电话给我并与我见面。你忠实的A·卡特“卡歇尔顿街27号,”塔彭丝查看地址时说,“那是格洛斯特路方向。要是我们乘地铁,到那儿得花许多时间。”“接着,”汤米说,“是战役的计划。轮到我来设想进攻。见到卡特先生,他和我都希望按惯例相互问候早安。接着他说:‘请坐,嗯,先生贵姓?’对此我迅速果断、意味深长地回答:‘爱德华·惠廷顿!’于是卡特先生的脸变为猪肝色,喘着气说:‘多少钱?’我把惯例的五十英镑费用揣进口袋,又和你在外面的路上汇合,我们往下一个地址走去,又旧戏重演。”“别那么傻气,汤米。现在看另一封信。啊,这封来自里茨饭店。”“一百英镑而不是五十英镑!”“我来念。”亲爱的先生:兹就你的广告,如你大约在午饭时间来访,我将十分高兴。你忠实的朱利叶斯·赫谢默“哈!”汤米说。“我嗅到德国佬了吗?或者仅仅一位祖辈不幸的美国百万富翁?不管怎样,我们在午饭时间造访。是个愉快合适的时间——常有两人的免费食物。”塔彭丝点头同意。“现在找卡特。我们得赶快。”卡歇尔顿街上是一排无可挑剔的塔彭丝称之为“贵妇人长相的房子”。他们在27号门口据了门铃,一位整洁的女仆来开门。她看上去非常体面以致塔彭丝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应汤米要见卡特先生的请求,她领他们走进在一层楼的一间小书房,把二人留下后她便离去。然而不到一分钟,门打开了,一位高个子男人走进来,他长着一张瘦削的、像鹰似的脸,动作疲惫。“Y.A先生吗?”他边说边微笑。他的微笑特别引人注意。“请坐,请,二位。”他们坐下。他自己在塔彭丝对面的一把椅子上坐下,鼓励地对她微笑。他的微笑带有某种含意。这使塔彭丝不知所措。似乎他不打算先开口谈话,塔彭丝只得先开口。“我们想知道——即,你是否能告诉我们你了解有关简·芬恩的任何情况?”“简·芬恩,啊!”卡特先生好像在思考。“嗯,问题是,你们知道她的什么情况?”塔彭丝昂首挺直身子。“我不明白那与此事有什么联系?”“没有?相反是有联系,你知道,的确有联系。”他再次以疲惫的样子微笑,继续沉思地说,“所以这让我们又提出同样的问题。你们知道简·芬恩的什么情况?”因为塔彭丝一言不发,他继续往下说:“得啦,你们肯定知道一些情况才登广告,像你们做的那样?”他微微探身向前,疲惫的声音里有着一种说服力的暗示。“如果你们告诉我........”卡特先生的性格里有着十分有魅力的某种成分。塔彭丝说话时,仿佛要下力气才能摆脱它。她说:“我们不能那样做,是吗,汤米?”但是,让她吃惊的是,她的格档并没有为她撑腰。他的眼睛盯着卡特先生,说话时的语调是一种不寻常的、服从的语调。“我敢说,我们了解甚少的情况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先生。然而,事实上,你可尽管知道。”“汤米:”塔彭丝吃惊地大声说。卡特先生在椅子上急转过身子。他两眼充满了疑问。汤米点点头。“是的,先生。我一下子就认出了你。我在情报部干事时,曾在法国见过你。你一走进房间,我知道——”卡特先生举起了手。“不要讲名字,拜托了。这儿的人们叫我卡特先生。顺便说一下,这是我表妹的房子。碰上干完全非官方的行动,她有时乐意把房子借给我。嗯,现在,”他的目光先后扫过他们两个人——“谁打算告诉我情况?”“讲吧,塔彭丝,”汤米下命令了,“是你的奇闻漫谈。”“是的,可爱的女士,说出来吧。”塔彭丝顺从地开了口,从组成青年冒险家有限公司起直到后来,一古脑儿全都说出来。卡特先生仍以他疲倦的神态安静地听着。他不时用手捂住嘴唇,仿佛要掩住他的微笑。塔彭丝说完,他沉重地点点头。“情况不多,但是诱人。十分诱人。如果你原谅我这么说的话,你们是让人好奇的年轻的一对。我不知道——但别人失败之处你们可能成功……我相信运气,你们知道——总是有……”他停了一下又往下说:“嗯,这事怎么样?你们出来冒险。为我工作你们觉得如何?全都是非官方的,你们知道,开支全包,外加公道的报酬?”塔彭丝盯着他,两唇分开,眼睁得越来越大。“我们应该做些什么呢?”她喘着说。卡特先生笑了。“只是把你们现在做的事继续干下去。找到简·芬恩。”“好,不过——简·芬恩是谁?”卡特先生沉重地点点头。“是的,你们有权知道这件事,我想。”他坐在椅子上往后靠了靠,翘起腿,两手指尖对着指尖,开始低声单调地说:“秘密外交(顺便说,差不多总是糟透了的政策!)和你们无关。可以说,早在一九一五年初就拟出了某个文件。这是一项秘密协议的草案一条约一你们想怎么称呼都行。拟定该草案是准备让多方代表签字,是在美国制订的——当时它是个中立国家。文件草案被送往英国,为此目的选了一位特别信使,一个名叫丹弗斯的年轻人。希望整个事情保密,没有任何情况泄漏出去。这种希望通常令人失望。有人老是在谈论:“丹弗斯乘卢热塔尼亚号客轮前往英国。他用油布包装着宝贵的文件,贴身带在身上。正是在那次特别的航行中,卢热塔尼亚号客轮被鱼雷击中沉没。丹弗斯被列在失踪人员的名单上。终于,他的尸体被冲到海边,后经验明就是他,这点无庸置疑。但是油布包却失踪了!“问题是,是有人将油布包从他身上取走呢,还是他本人将它交给另一个人保存呢?有一些情况增强了后一种看法的可能性。在鱼雷击中轮船以后,在放下救生艇的时间里,有人看见丹弗斯对一位年轻的美国姑娘说话。没有人真正看见他把任何东西交给她,不过他可能已经交了。我仿佛感到这十分可能,他将文件托付给了这位姑娘,相信她,因为是妇女才有较大的机会把文件安全地带上岸。“就算事情是这样,但姑娘在哪儿,她如何处理了这些文件?根据以后来自美国的情报,似乎有可能丹弗斯从头至尾被人紧紧跟踪。这位姑娘和丹弗斯的敌人勾结吗?或许她也被人跟踪,不管是中计还是被迫,她把宝贵的油布包交出去了吗?“我们着手要努力查出她。事情出人预料地难。她的名字叫简·芬恩,这个名字应正式地出现在幸存人员的名单上,但姑娘本人似乎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对她简历的查询几乎无济于事。她是个孤儿,在美国西部一所小学里干过我们这里称之为小学教师的工作。她的护照上签的是要去巴黎,在巴黎她打算加入一家医院医务人员的队伍。她自愿提出服务,经过一些信函来往,她的要求被接受。看见她的名字出现在从卢热塔尼亚号客轮上救起来的人员名单上,医院的人对她没有去住暂住房,也没有听到任何她的音讯自然会感到吃惊。“啊,尽管作出种种努力要查到这位姑娘——但却徒劳无功。我们我遍了爱尔兰,但是在她到英格兰之后.则杏元音信。勿需使用条约草案了——这件事本来可以很容易办到的———所以我们得到这样的结论:丹弗斯已把文件销毁了。战争进入另一个阶段,外交方面也相应地改变,条约再没有重新起草。关于条约草案存在的流言蜚语被断然地否认了。简·芬恩的失踪为人们所遗忘,整个事情也就烟消云散。”卡特先生停了下来,塔彭丝急不可耐地插话:“然而为什么这件事又冒出来了?战争已经结束。”卡特先生的言行举止显得有点警惕起来。“看起来文件毕竟没有销毁,文件今天再出现就具有一种新的但是极有害的含义。”塔彭丝听傻了眼。卡特先生点点头。“是的,五年前,条约草案是我们手中的一件武器:今天它是反对我们的武器。它是一个巨大的失策。要是条约的条款公谙于众的话。那将意味着灾难……它很可能引起另一场战争一这次不是和德国作战!这极有可能,尽管我本人认为没有这种可能,但毫无疑问,那份文件牵连到我们许多政治家,当前我们不能以任何方式使他们名声扫地。作为对工党的一种呼声那是不可抗拒的,依我之见,一个由工党领导的政府在这个节骨眼上对英国贸易极为不利,但对真正的危险来说,那根本不算一回事。”他停下来,然后安静地说:“也许你们听说过或阅读过,在目前劳工动乱的背后,有布尔什维克的影响起作用?”塔彭丝点点头。“这是真相,布尔什维克的黄金正往这个国家倾注。为的是进行革命这么一个特定的目的。有某个人,这个人的真实姓名并不为我们所知,他在暗处为他自己的目的工作。布尔什维克分子在劳工动乱的幕后——而这个人又在布尔什维克的幕后:他是谁?我们不知道。人们讲到他时总是用‘布朗先生’的称呼。不过有件事是肯定的,他是这个时代的犯罪分子。他控制一个不可思议的组织。战争期间绝大多数的和平宣传是由他组织和提供经费的。他手下的间谍无处不在。”“一个中立的德国人吗?”汤米问。“恰恰相反,我有足够的理由认为,他是个英国人。他是亲德国的,如他原来是亲布尔什维克人一样。我们不知道他要寻求得到什么——也许为了他自己至高无上的权力,或许是历史上独一无二的一种权力。对他真正的个性我们一无所知。据报道,甚至他自己的追随者对此也无从了解。我们偶然触及到他的踪迹之处,他总是扮演二流角色。别人担任主角。但后来我们总是发现,某个无足轻重的人,一个仆人或办事员什么的,躲在不为人们注意的幕后,这位难以找到的布朗先生不只一次从我们手中溜走。”“啊!”塔彭丝跳起来,“我想知道——”“说下去。”“我记得在惠廷顿先生的办公室里,那位办事员——惠廷顿叫他布朗。你不认为——”卡特沉思地点点头。“很可能。让人好奇的是,这个名字通常被提到。天才的癖性。你能把他描述一番吗?”“我真的没注意到。他平平常常——就像任何别的人一样。”卡特先生疲倦地叹了口气。“那就是对布朗先生一成不变的描述:给叫惠廷顿的人带来一个电话留言,对吗?注意到外面的办公室有一台电话吗?”塔彭丝想了想。“不,我想我没注意到。”“确实。那个‘留言’是布朗先生向他手下的人下达命令的方式。当然他偷听了全部谈话。是在那以后惠廷顿递给你钱,告诉你第二天再来吗?”塔彭丝点头。“是的,毫无疑问,布朗先生的黑手:,,卡特先生停了一下。“听着,情况就是这样,你瞧你自己在与什么人作对?可能碰上了这个时代最聪明的犯罪头脑。我不喜欢这样,你们知道。你们两人这么年轻,我不希望你们出任何事。”“不会的。”塔彭丝过于自信地劝他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汤米说。“我会照顾好你。”塔彭丝反驳,对男人气十足的说话忿忿不平。“那好,互相照顾。”卡特先生微笑着说,“现在让我们又回过头来谈正事。我们迄今未弄清楚条约草案的一些神秘之处。我们受到它的威胁——明白无误的条款。革命分子宣称,文件在他们手中,他们打算在某个时候公诸于众。另一方面,他们明显地对文件的许多条款的了解有差错。政府认为这只是虚张声势。不管对还是错,政府坚持奉行断然否认的政策。对此我没把握。有些蛛丝马迹和轻率的影射,仿佛都显示出恐吓是实实在在的,其态度好像他们已掌握了一份让人承担罪过的文件,不过还无法看懂它,因为文件是用密码写的——但是我们知道,文件不是用密码写的——当然不是——所以靠不住。但总有某件东西。自然,说不定和我们所知道的相反,简·芬恩可能已死了——然而我不这么认为。令人奇怪的情况是,他们正在设法从我们这儿搞到有关那位姑娘的情报。”“什么?”“是这样,一两件小事已初露端倪。你讲的情况,可爱的女士,证实了我的想法。他们知道我们在寻找简·芬恩。听着,他们将臆造出一个他们自己的简·芬恩—一一比如在巴黎的一所寄宿学校。”塔彭丝喘着气,而卡特先生则微笑着。“人们一点也不知道她长得像啥模样,所以没事。她充满了臆想的传说,而她真正的任务是从我们这儿搞到尽量多的情报。明白这个想法吗?”“那么你认为”——塔彭丝停下来以便完全弄懂这一设想——“他们正是想要我以简·芬恩的身份去巴黎?”卡特先生比过去任何时候笑得更疲惫。“你们知道,我相信无巧不成书。”他说。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christie.soim.com)暗藏杀机第五章 朱利叶斯·赫谢默先生塔彭丝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说:“咳,真的,事情好像就是这么回事。”卡特点点头。“我知道你的意思。我自己很迷信。运气,还有所有那类事情。仿佛命运选出你来和这件事连在一块。”汤米开心地咯咯笑起来。“哎呀!我不会感到惊讶,塔彭丝脱口说出那个名字时,惠廷顿探到了一些风声!我应该有自知之明。但是,请注意,先生,我们已占用了你太多的时间。在我们很快离开之前,你对我们还有什么忠告吗?”“我想没有了。我的专家以一成不变的方式工作,已经失败了。你们给这项任务带来了想象和开放的思想。如果这样也不成功,不必气馁。有一点,有一种采取高速战术战胜对手的可能。”塔彭丝摸不着头脑,皱起眉头。“你和惠廷顿的那次会见,他们赢得了时间。我掌握的情报表明,早在新的一年里有人策划一起野心勃勃的政变。但是政府在仔细考虑有效对付罢工威胁的立法行动。如果他们不知道的话,他们也会很快得到风声,有可能他们会设法使时机成熟。我本人希望它会成熟。他们使计划成熟的时间越少越好。我只是告诫你们,你们没有多少时间,如果你们失败也不必垂头丧气。不管怎样,这不是一个轻松的建议。”塔彭丝站起来。“我想,我们应该像做生意的样子。我们确确实实能指望你什么,卡特先生?”卡特先生轻微地歪了一下嘴,但是他简单明确地回答道:“合理的经费,有关任何事项的详尽情报,而且没有官方的认可。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们和警察有了麻烦,我不能从官方的角度帮助你们,全靠你们自己解决。”塔彭丝明智地点点头。“我十分理解。我有空的时候会写出一份我想知道的情况的清单。现在——有关钱——”“是的,塔彭丝小姐。你想说要多少?”“说不准。现在我们有许多事要办,不过当我们需要更多———”“它将恭候你。”“是的,但是——我相信,我不想对政府无礼,如果你与政府打交道的话。不过你知道,人们需要很多的时间把一切情况搞个水落石出:如果我们要填一份蓝色的表格并呈交上去,三个月以后他们将寄回给我们一份绿色的表格,等等——嗯,那不会有什么用处,对吧?”卡特先生开怀大笑。“别担心,塔彭丝小姐。你寄一份个人的要求给我,钱以现金方式通过邮局汇给你。至于工资,我们可以说按每年三百英镑的标准。当然贝雷斯福德先生也得到同样多的工资。”塔彭丝对他满脸堆笑。“多么令人愉快啊,你真好。我的确爱钱,我会把我们花费的账记得一清二楚——所有借款和存款,收支平衡在右面,旁边划条红线,总金额在底部。我动脑筋时,我的确懂得怎样做账。”“我相信你会。好啦,再见,祝二位好运。”卡特先生和他们握手再见。一会儿他们走下卡歇尔顿街27号的阶梯,头脑里全是一盆糊糊。“汤米:马上告诉我,‘卡特先生’是谁?”汤米对着她耳朵低声说了一个名字。“嗬!”塔彭丝惊讶地说并铭记在心。“而且我能告诉你,老朋友,他是很出色的!”“瞒:”塔彭丝又惊讶地说。然后她沉思地补充:“我喜欢他,你呢!他看起来那么疲惫和厌倦,可是你感到他的内心恰似像钢一样坚定,眼光敏锐,思路敏捷。嗬!”她轻快地跳了一下,“拧我一下,汤米,请一定拧我一下。我简直不能相信这是真的!”贝雷斯福德先生遵命照办。“哎呦!够了!是啊,我们不是在做梦。我们得到一份工作啦!”“多好的工作!合伙企业真正开始啦。”“它比我原来想象的要更为体面,”塔彭丝沉思地说。“很幸运,我不曾有你极欲犯罪的想法!现在什么时间了?让我们吃中饭吧——哦!”这时两人脑海里闪过同一念头,真是不谋而合,只是由场米先说出来而已。“朱利叶斯·赫谢默!”“我们从未告诉过卡特先生有关收到朱利叶斯信的事。”“嗯,不看到他以前,没多少要谈的。快,我们最好乘一辆出租车。”“现在谁奢侈浪费?”“记住,所有开支报销。快上车。”“不管怎样,我们这样会到得早一些,”塔彭丝说,在座位上十分舒适地往后靠。“我相信敲诈者决不会乘公共汽车到达:”“我们已不是敲诈者。”汤米指出。“我不敢说我不是。”塔彭丝忧愁地说。他们说明想见赫谢默先生之后,立即被带到他的套房。侍者敲门,只听见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叫道:“进来。”侍者站在一夯让他们走进房间。朱利叶斯·赫谢默先生比塔彭丝或汤米原来想象的要 年轻许多。塔彭丝认为他有三十五岁。他中等个子,体形宽 阔和他的下巴正好相称。他的脸看上去是好斗的样子但仍 不失和蔼可亲。虽然他说话时很少带有美国口音,但没有人 会弄错他不是美国人,“收到我的便笺吗?坐下并马上告诉我,你们了解我表妹的所有情况。”“你的表妹?”“千真万确的事,简·芬恩。”“她是你的表妹吗?”“我父亲和她母亲是兄妹。”赫谢默先生仔细地解释着。“啊!”塔彭丝叫了起来。“那么你知道她在哪儿?”“不知道:”赫谢默先生的拳头砰的一下击在桌上。“如果我知道,那我真该死!难道你们不知道吗?”“我们登广告是为了得到情报,而不是提供情报。”塔彭丝严肃地说,“我想我知道会这样,我能理解。但是我曾想过,也许你们要找的是她过去的历史,你们想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吗?”“噢,我们并不反对听听她过去的历史。”塔彭丝谨慎地说,然而,赫谢默先生似乎突然起了疑心。“听着,”他说,“这不是西西里!如果我拒绝,没有巨额的赎金,否则威胁要剪掉她的耳朵。这里是不列颠群岛,所以趁早放弃这种可笑的勾当,不然我就向那位出色的高大魁梧的警察大声喊叫,我看见他站在皮卡迪利街上。”汤米赶紧解释。“我们没有绑架你的表妹。恰恰相反,我们在设法找到她。我们受聘做这件事。”赫谢默先生在椅子上往后靠了靠。“让我了解情况。”他简洁地说。汤米同意这个要求,但他只谨慎地向赫谢默介绍了简·芬恩的失踪,她未认识到就被卷进“某项政治活动”中的可能性。汤米暗示塔彭丝和他本人是接受委托寻找简·芬恩的“私家侦探”,并补充说,如果赫谢默先生能向他们提供任何有关细节,他们将十分高兴。这位先生点头以示同意。“我想那是我的权利。刚才我只是有点求之过急,但是伦敦使我恼怒。我对老纽约市了解甚少。提问吧,我会一一回答。”眼下,这可真让年轻冒险家呆若木鸡,不过塔彭丝镇静下来,像侦探小说中那样对回忆往事的脱节之处开始提问。“你是什么时候最后看见你——我是指你的表妹?”“从未看见过她。”赫谢默先生回答。“什么?”汤米问道,惊讶不已。赫谢默向他转过身去。“没有,先生。我刚才说过,我父亲和她母亲是兄妹,如同二位可能也是。”——汤米没有纠正对他们二人关系的看法——“但是他们总是处不好。我姑母决定要与阿莫斯·芬恩结婚时,阿莫斯·芬恩是个西部的穷教员,我父亲简直要气疯了!说如果他发财的话,好像他发迹起来畅通无阻似的,但她决看不到一分钱。唉,其结果是,简姑母去了西部,我们再没有收到她的信。“老头子确实发财了。他投身石油开采,钢铁生产,他还搞一搞铁路,我能告诉你们,他使华尔街耸立起来!”他停了一下。“后来他死了——去年秋天——我得到了财产。喂,你们相信吗?我常扪心自问:你的简姑母怎样啦,去西部又怎样啦?这使我有几分担忧。瞧,我弄清楚了,阿莫斯·芬思从未成功过。他并不是那种料。后来我雇人去寻找姑母。结果,她死了,阿莫斯·芬恩也死了,不过他们留下一个女儿——简——在去巴黎的航程中,她所乘坐的卢热塔尼亚号客轮被鱼雷击中。她得救了,但好像这里的人们没有再听说她的情况。我猜想他们没有抓紧,所以我想过来一趟,把事情办快一点。我办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苏格兰场和英国海军部。海军部有点想堵住我的嘴,而苏格兰场则非常彬彬有礼——说他们会调查的,甚至今天上午派个人过来取简·芬恩的照片。我明天去巴黎,去看看那个辖区在干什么。我想,如果我来来回回地找他们,他们应该干起来才是!”赫谢默先生精力过人。他们对此只有佩服。“不过现在,”他结束时说,“你们不是出于什么目的而去寻找她吧?蔑视法庭,或英国的什么人?一位有自豪精神的美国姑娘在战时可能会发现你们的规章制度相当令人厌烦,并会冒犯它们。如果情况是那样,在这个国家有像贿赂之类的事,我将为她出钱免于受罚。”塔彭丝让他放心。“那很好,然后我们一块干。吃中饭怎么样?我们在这儿吃还是下楼到餐厅吃?”塔彭丝表示更喜欢去餐厅吃,朱利叶斯鞠躬,对她的决定表示赞同。吃完牡蛎之后,他们谈到索尔·科尔伯特,这时有人给赫谢默送来一张卡片。“苏格兰场刑事调查部,再次拜见。贾普警督,这次是另一个人。我告诉他,他想知道我没有告诉第一位老兄的内容是什么?我希望他们没把那张照片给弄丢了,那位西部摄影师的房子给烧了,所有的底片也都给毁了——这是现存唯一的照片。我是从学院院长那儿搞到的。”一阵杂乱的担忧和畏惧掠过塔彭丝的心头。“你——你不知道今天上午来的男人的姓名吗?”“是的,我知道。不,我不知道。等一下。名字在他的名片上。啊,我知道了!布朗警督。他是少言寡语而又谦逊的那种人。”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christie.soim.com)暗藏杀机第六章 战役计划后来半小时所发生的事,揭开了事情的真相。只要说苏格兰场不知道“布朗警督”这么一个人就够奇怪了。简·芬恩的照片,这在警察寻找她时具有最重要的价值,现已无法找回。“布朗先生”又一次赢了。这次挫折立竿见影的结果是,促成朱利叶斯·赫谢默和年轻冒险家之间的 rapprochement①,一切障碍都劈啪一声倒塌了,汤米和塔彭丝觉得,他们认识这位年轻的美国人已有一辈子了。他们放弃“私家侦探”的谨慎说法,向他透露了合伙企业的整个过程,于是这位年轻人声明他“非常高兴”。讲完话后,他转过身来对着塔彭丝。①法语:友好关系的重建。——译注“我总有一种想法,英国姑娘就有那么点守旧。既老派又可爱,你知道,但没有一个贴身随从或未结婚的姑娘陪同则不敢越雷池一步。我想我有点落后时代了!”这种保密的关系促使汤米和塔彭丝立即住进里茨饭店,如塔彭丝所说,是为了和简·芬恩唯一活着的亲戚保持联系。“像这样说,”她信任地对汤米补充道,“没人会对如此花费感到吃惊!”没有人吃惊,这是件了不起的事。他们在饭店住下的第二天早晨,这位年轻女士说:“好了,现在工作:”贝雷斯福德先生放下他正在看的《每日邮报》,以不那么必要的劲头鼓起掌来。他的搭档彬彬有礼地请求他不要当傻瓜。“真该死,汤米,为了我们的钱我们得干点事情。”汤米叹了口气。“是的,我担心那老掉牙的政府不会永远支持我们无所事事地呆在里茨饭店。”“所以,像我以前说的那样,我们必须干点事情。”“好吧,”汤米说,他重新拿起《每日邮报》“干吧!我不会阻止你。”“你知道,”塔彭丝往下说,“我一直在想——”她被一阵猛烈的鼓掌所打断。“你坐在那儿滑稽可笑倒挺自在的,汤米。动动脑筋对你并没有坏处。”“我的俱乐部,塔彭丝,我的俱乐部!上午十一点以前我的俱乐部不允许我工作。”“汤米,你想别人把你当靶子吗?我们应马上拟出战役计划,这绝对必要。”“说得好!说得好!”“好吧,让我们干吧!”终于汤米把报纸放在一旁。“你真是大智若愚,塔彭丝,说下去,我听着。”塔彭丝说:“首先,我们凭什么作出判断?”“毫无依据。”汤米活跃地说。“错了!”塔彭丝用劲摇动一个指头,“我们有两条清晰的线索。”“什么线索?”“第一条线索,我们认识这伙人中的一个。”“惠廷顿?”“是的。我会在任何地方认出他来。”“哦,”场米怀疑地说,“我不想把这点称之为线索。你不知道在何地寻找他,你偶然碰上他的可能性是千分之一。”“对此我把握不大,”塔彭丝恩索着说,“我常注意到,一旦巧合开始发生,它们会以最不寻常的方式继续重演。我敢说,正是某种自然规律至今我们尚未理解。诚然,如你所说,我们还很依赖它。不过在伦敦,仍有一些地方每个人肯定迟早会出现。比如皮卡迪利广场,我的想法之一是每天我站在那儿,拿着一托盘的旗子。”“吃饭问题怎么办?”讲求实际的汤米问道。“多像一个男人:仅仅是食物有多重要?”“那好吧,你刚吃了好大一顿美味的早餐。没有谁的胃口比你更好,塔彭丝,到喝茶时,你会吃掉旗子、别针等一。切。但是,老实说,我认为这个主意不怎么样。惠廷顿也许根本不在伦敦。”“这是真的,不管怎样,我以为第二条线索更有希望。”“让我们听听。”“情况并不多。仅仅一个教名——丽塔。惠廷顿那天提到过这个名字。”“你打算提出第三个广告吗?缉拿女骗子,与丽塔的名字相符。”“我不打算这样做。我建议用一种逻辑的方式推理。那位男子,丹弗斯,一路上被人跟踪,不是吗?一个女人跟踪他的可能性比一个男人的更大——”“对此我一点也不明白。”“我完全有把握,会是一个女人,而且是相貌长得好看的女人。”塔彭丝冷静地回答。“关于这些技术要点,我对你的决定佩服得五体投地。”贝雷斯福德先生喃喃地说。“现在,很清楚,这个女人,不管她是谁,已被救起来。”“你是如何把这件事推论出来的?”“如果她不被救起来,他们怎么会知道简·芬恩得到了文件?”“对头。说下去,哦,私家侦探!”“眼下恰好有一个机会,我承认只有一个机会,这个女人可能便是‘丽塔’。”“如果是这样?”“如果是这样,我们得找遍卢热塔尼亚号的所有幸存者,直到我们找到她为止。”“那么第一件事便是得到幸存者的名单。”“我已得到了。我列出我想知道的情况的一份长长的清单,并把它寄给卡特先生。今天上午我收到他的答复,其它方面,它附有从卢热塔尼亚号上得救人员的正式认可报告。瞧,聪明的塔彭丝怎么样?”“勤劳打满分,谦虚打零分。但是最关键的一点是,名单上有一个‘丽塔’吗?”“那正是我不知道的。”塔彭丝承认。“不知道吗?’’“不知道。注意。”他们一起弯下身子看这份名单。“你瞧,列出的名字中很少有教名。它们几乎是某某太大或某某小姐。”汤米点头。“这使事情复杂了。”他沉思地咕映着。塔彭丝像“狡”似的抖动一下身体,这是她特有的动作。“喂,我们得认真对待此事,就这些。我们先从伦敦地区开始。我戴帽子的时候,请只记下住在伦敦或附近的女人的地址。”五分钟后,这对年轻人走进皮卡迪利大街,很快一辆出租车载着他们向格伦道尔北街7号的月桂楼驶去,那是埃德加·基恩太太的住所,在汤米笔记本里所搜集到七个人的名单上,她名列第一。月桂楼是一幢破烂的房子,离开公路有一段距离,从一些肮脏的灌木丛便可设想前面的花园是什么样子。汤米付了出租车费,陪着塔彭丝走到前门门铃前。她刚要摁门铃时,汤米抓住了她的手。“你打算说什么?”“我打算说什么?呢,我要说——啊呀,我不知道。这非常让人尴尬。”“我也这样想过,”汤米满意地说,“多像一个女人:没有先见之明:现在,站到一边去,看看男人是多么轻而易举地对付这种局面。”他按了门铃。塔彭丝退到合适的位置。一个长相邋遢的女仆来开门,她的脸其脏无比,两眼又不匀称。汤米拿出笔记本和铅笔。“早安,”他说话轻松愉快,“我是汉普斯特德·伯勒委员会的,新的投票登记。埃德加·基恩太太住在这儿,对吧?”“是。”女仆说。“教名?”汤米问,手中拿着铅笔像要准备记录的样子。“女主人?埃莉诺·简。”“埃莉诺,”汤米拼读着名字,“有二十一岁以上的儿子或女儿吗?”“没有。”“谢谢。”汤米轻松地啪地一下关上笔记本。“再见。”女仆主动讲出她想讲的第一句话:“我原以为,也许你是来查看煤气的。”她说话带有弦外之音,然后把门关上。汤米与他的搭档会合。他说:“你瞧,塔彭丝,在男人看来,这真是易如反掌的小把戏。”“我承认。你只有这一次干得漂亮,我并不介意,我从不曾想到过那样的事。”“多好的俏皮话,不是吗?我们还能即兴重复呢。”午餐时间,这两位年轻人在一家没有名气的饭店里大吃牛排和土豆片,胃口极好。他们搜集到两个名字,一个叫格拉迪斯·玛丽,一个叫马乔里,由于住址上的一个变动难住了他们,二人不得不耐着性子听一位名叫萨迪的活泼的美国女士长篇大论地谈论普选权。“啊!”汤米说,他饮下一大口啤酒。“我感觉好些了。下一个值得注意的人在何处?”桌上的笔记本就搁在他们中间。塔彭丝拿起了笔记本。“范德迈耶太太,”她念道,“南奥德利公寓大楼20号。惠勒小姐,巴特西克拉平顿路43号。就我回忆,她是个太大的女佣人,所以也许不在那儿,不过无论如何,她不可能。”“那么,事情很清楚,住在梅费尔①的太大便是第一个停靠港。”“汤米,我感到沮丧。”“振作起来,老朋友。我们原来总是知道这样的事不大可能。而且,不管怎么说,我们也只是刚刚开始。如果我们①梅费尔,伦敦西区高级住宅区。——译注。在伦敦不成功,我们就到英格兰、爱尔兰和苏格兰去好好旅行一趟。”“对,”塔彭丝说,她低落的情绪又高涨起来。“所有开支报销:不过,哦,汤米,我的确喜欢事情发生得快些。到现在为止,冒险接踵而来,但今天上午枯燥乏味得够呛。”“你应该强忍住这种对俗不可耐的轰动的渴望,塔彭丝。记住,如果布朗先生如同报导的那样,他在此之前没有置我们于死地那不足为奇。这是个好句子,十分有文学味道。”“你真的比我更自负——借口更少:呢哼2但是,确实蹊跷,布朗先生尚未对我们报复。(你瞧,我也能干得出来。)我们未受损伤继续走我们的路。”“或许他认为我们并不值得他费心。”年轻人简单地暗示。塔彭丝听到这话十分不快。“你太令人厌恶了,汤米。就像我们不重要似的。”“很抱歉,塔彭丝。我的意思是,我们像鼹鼠似的在暗地里工作,他对我们邪恶的阴谋毫无怀疑。哈!哈!”“哈!哈!”塔彭丝站起身来,赞同地跟着笑起来。南奥德利公寓大楼是一座气势不凡的住宅大楼,就在帕克巷岔出的地方。20号在二楼。这次汤米驾轻就熟,口齿伶俐。来给他开门的上了年纪的妇女看上去更像一位管家而不是一个仆人,汤米对她飞快说了那些套话。“教名?”“玛格丽特,Margaret。”汤米拼读这个名字,但对方打断了他。“不是,是gue。”“嗅,Marguerite;法语的拼写方式,我明白了。”他停了一下,然后大胆地问下去。“我们把她作为丽塔·范德迈耶记下来,不过我想那对吗?”“她通常被那么称呼,先生,但是她的名字叫玛格丽特。”“谢谢。就这么多。再见。”几乎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汤米匆忙走下楼梯。塔彭丝在转弯处等他。“你听到了吗?”“是的,啊,汤米。”汤米赞同地紧握她的胳膊。“我知道,老朋友。我有同样的感觉。”“想象这样的事多好啊,然后它们都真的发生了!”塔彭丝热情地喊道,她的手仍握住汤米的手。他们走到大厅入口时,上面传来楼梯上的脚步声和说话声。突然,汤米感到十分惊奇,塔彭丝把他拽进电梯旁小小的空隙之处,那儿光线最暗。“什么——”“嘘!”两个男子走下楼来,走出入口处。塔彭丝的手紧紧抓住汤米的胳膊,“快——跟上他们。我不敢。他可能会认出我。我不认识另一个男人是谁,但是两个人中那个大块头是惠廷顿。”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christie.soim.com)暗藏杀机第七章 索霍区的房子惠廷顿和他的同伴疾步快走。汤米马上开始追踪,正好看到他们在街的转弯处拐弯。他大步流星很快接近他们,待他到转角处时,他与那两人之间的距离大大缩小。小巧的梅费尔区街道行人较少,他认为自己处在看得见他们的距离才是明智的,这种游戏对他来说是陌生的。虽然他熟悉小说中描写的侦查技术,但是在此之前他从未打算去“跟踪”过任何人,在具体的实践中,他立即感到进行盯梢充满了困难。比如,假设他们突然上了一辆出租车怎么办?在书里,你就跳进另一辆出租车,答应给司机一个旧时面值一英镑的金币沙弗林——或者与它现在等值的钱——你便可达到目的。事实上,汤米曾预计到很可能没有第二辆出租车。所以他不得不跑步。对于一个一直跑步穿过伦敦街道的年轻人来说会发生什么情况呢?在一条主要大街上,他希望可能造成一种错觉,他只是在赶公共汽车。但是在那些上等人住的僻静的街道上,他只能感觉到好管闲事的警察可能让他停下来作一番解释。就在他思考的时候,一辆挂有旗子的出租车在街前面转角处拐弯。汤米屏住呼吸。他们会招呼这辆出租车吗?这辆出租车开过去时他们没有打招呼。这下他才松了一口气。他们行走的路线是弯弯曲曲的,但会尽快将他们带到牛津街。最后他们走进牛津街继续向东走去,这时汤米也稍稍加快了步伐。逐渐他接近了他们。在拥挤的人行道上,他不大可能引起他们的注意,他着急的是,如果可能的话,听到他们谈话的一两个单词。使他大失所望的是,他们说话的声音很低,街上交通的喧嚣完全淹没了他们的说话声。就在邦德街地铁车站前面,那两人横穿马路,汤米没有被他们觉察,一步不拉地紧跟在后面,最后走进莱昂饭店。在饭店里,那两个上了二楼,坐在一张靠窗的小桌边。时间不早了,饭店的人也逐渐离去。汤米选了他们旁边的一张桌子,就坐在惠廷顿背后以免被他认出来。另一方面,他可以很好看清楚第二个男人,留意地观察他。他金发碧眼,长有一张虚弱的、让人厌恶的脸。汤米认为他要么是个俄罗斯人,要么是个波兰人。他年纪大约有五十光景,走起路来两个肩膀微微有点畏缩,一对小眼睛发出狡猾、闪烁不定的眼光。汤米已心满意足地吃过中饭,他只点了一份威尔士干酪和一杯咖啡。惠廷顿为自己和他的同伴点了一顿很实在的中餐;当女招待员离去时,他往桌子边移动了一下椅子,开始低声地认真地讲起来。另外那人也参加谈话。汤米竖起耳朵听,他也只能听到一两个单词,但谈话的要点似乎是大个子男人要他的同伴记住一些指示或命令,他的同伴看起来有时不同意。惠廷顿把那个男人叫做鲍里斯。汤米好几次听见“爱尔兰”这个词,还听见“宣传”,但是没提到简·芬恩。突然,在餐厅喧闹声暂时停下来的那一阵子,汤米听到了整整一段话。惠廷顿说:“啊,但是你不认识弗洛西。她真了不起。大主教也会发誓,她是他的亲娘。她每次都正确地发表意见,那才是真正重要的。”汤米不曾听到鲍里斯回答,对此惠廷顿的反应是说了这样的话:“当然,只有在紧急情况下……”接着汤米又失去谈话的线索。不过很快,谈话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或许因为那两个人不知不觉地提高了嗓门,或许汤米的耳朵变得更加适应,他也说不清楚。不过有两个单词肯定对听话的人非常刺激,是鲍里斯说的,这便是:布朗先生‘惠廷顿好像在劝鲍里斯,但是后者只是笑笑而已。“为什么不,我的朋友?这是最值得尊敬的名字——也是最普通的名字。难道他不是为了那个原因而选这个名字的吗?网,我真想见到他——布朗先生。”惠廷顿答话时,他的声音里有一种冷漠无情的语气。“谁知道?你也许已经见到过他。”“哼2”他的同伴进行反驳,“这是微不足道的说法——对警察讲的故事。你知道有时候我对自己说什么吗?那是由核心圈子里的人编出来的故事,是吓唬我们的妖怪。情况可能如此。”“也可能不是这样。”“我想知道……他和我们在一起,在我们之中,除了少数经挑选的人之外,其余的人都一无所知,这的确是真的吗?如果是这样,他真能严守秘密。这是个奸主意,是的。我们从不知道。我们相互看着———我们中间有一人是布朗先生—一哪一位?他是统帅一’一是士兵。在我们当中,而且没人知道他是哪一位……”俄国佬想尽力摆脱他那奇异的想法。他看看手表。“是的,”惠廷顿说,“我们还是走吧。”他叫女招待拿来账单。汤米也照样做,过了一会,他紧随两人下了楼梯。走出来,惠廷顿要了辆出租车,告诉司机到滑铁卢。这儿出租车很多,惠廷顿坐的那辆还未开走,另一辆已按汤米果断的手势顺从地开到路边。“跟着那辆出租车,”年轻人指挥着,“别给拉下。”这位年纪稍老的司机没有表现出任何兴趣,他只是咕哝着,把他车上的旗子很快拉下来。一路上没出什么事。惠廷顿的车刚到,汤米乘坐的出租车便开到发车的月台旁边停下来。在售票处汤米站在惠廷顿后面。惠廷顿买了一张到伯恩茅斯的头等车厢的单程票,汤米同样也买了一张。惠廷顿买票回来时,鲍里斯瞥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说:“你到得早,差不多还有半个钟头的时间。”鲍里斯的话引起了汤米脑海里一连串新的想法。情况明摆着,惠廷顿是单独旅行,而鲍里斯仍留在伦敦。所以汤米要作出抉择跟踪哪一个。很明显,他不能同时跟踪两个人。像鲍里斯一样,他也瞥了一眼墙上的钟和列车布告栏。到伯恩茅斯的火车是三点三十分开车。现在是三点过十分。 惠廷顿和鲍里斯在书店旁踱来踱去。汤米疑惑地看了他们一眼、接着匆匆走进邻接的电话亭。他不敢有半点耽误,想方设法要与塔彭丝取得联系,很可能她仍在南奥德利公寓住宅大楼附近。但是还可以找到另一位同盟者。他打电话到里茨饭店找朱利叶斯·赫谢默,听见咔哒一声然后是嗡嗡声。啊,要是那位年轻的美国人在房间里就好啦!又是咔哒一声,接着从电话线里传来“喂”的一声,这口音绝对错不了。“是你吗,赫谢默?我是贝雷斯福德。我在滑铁卢车站。我跟踪惠廷顿和另一个人到这里。没时间解释。惠廷顿乘三点半的火车到伯恩茅斯。那时你能到这儿吗?”回答让人放心。“肯定。我会赶来的。”电话挂断了。汤米把受话器放回去,松了一口气。他对朱利叶斯干劲十足十分钦佩。凭直觉他感到,这位美国人会及时赶到,惠廷顿和鲍里斯仍呆在他离开时的那个地方。如果鲍里斯留下为他的朋友送行,一切都好办。汤米接着细心地摸了摸口袋,尽管他有自由处理权,他仍未养成出门随身带一大笔钱的习惯。买了一张到伯恩茅斯头等车厢的票,口袋里只剩下几先令。他希望朱利叶斯来时多带点钱。同时,时间一分钟——分钟地溜过去:三点十五分,三点二十分,三点二十五分,三点二十七分。假设朱利叶斯不能及时赶到。三点二十九分……车门给关上时发出呼呼声。汤米感到阵阵绝望的冷流通过他全身,这时一只手落在他肩膀上,“我到了,孩子。你们英国的交通比形容的好。让我马上了解这些恶根。”“那就是惠廷顿——在那儿,正在上车,那个大块头、皮肤黑黑的男人。另外一个是他谈话的那个外国佬。”“我会盯住他们。两个人当中哪一个是我的目标?”汤米想到一个问题。“身上带钱了吗?”朱利叶斯摇摇头。汤米的脸沉下去了。“我想,眼下我身上带的钱大约有三四百美元。”美国人解释。汤米轻轻发出如释重负的叫声。“天啊,你这个百万富翁!你说的不是同一种语言!上车吧。这是你的车票。惠廷顿交给你了,盯住他。”“我盯惠廷顿!”朱利叶斯神秘地说。火车正在开动,他纵身一跳上车。“再见,汤米。”火车滑行出了车站。汤米深深吸了一口气。鲍里斯沿着月台正向他走来。汤米让他走过,然后再次跟踪他。从滑铁卢车站,鲍里斯乘地铁到皮卡边利广场。接着他朝沙夫茨伯里大街走去,最后转进索霍区周围那些横七竖八的破旧的街道。汤米在恰当的距离里跟踪他。他们终于走到一个又狭小又破烂不堪的广场。那儿的房子既肮脏又破烂,透出一般不祥之兆。鲍里斯东张西望,汤米退到一个便于藏身的阳台下隐蔽起来。这个地方差不多荒废了,又是条死路,所以没有汽车经过。那家伙鬼鬼祟祟东张西望的样子更引起了汤米的注意。从阳台遮棚下望出去,汤米看着他走上一座外形恐怖的房子的楼梯,以特别的…种节奏急促地轻轻敲门。门很快打开了,鲍里斯对守门人说了些什么便往里走。门又给关上了。就在此时汤米有些惊慌失措。他应该做的,任何一个头脑清醒的人会做的,就是耐心呆在原处,等他跟踪的人走出来。而他的举动却与他惯有的冷静的常识完全背道而驰。如他所说,有什么东西在他头脑里仿佛出了毛病。他连想都没想,也跟着上了楼梯,还尽量按那种奇怪的方式敲门。门像以前那样迅速打开。一个满脸凶相、头发剪得短短的家伙站在门口。“怎么啦?”他咕哝着问。正是在此刻汤米开始充分认识到自己的愚蠢。但是他不敢优柔寡断。他抓住想起来的头几个字。“布朗先生在吗?”他问。令他感到吃惊的是,那个人站到旁边去。“上楼,”他说,把大姆指往上一翘,“左面三楼。”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christie.soim.com)暗藏杀机第八章 汤米的冒险经历虽然守门人说的话使汤米吓了一跳,但他并没有犹豫。如果鲁莽成功地让他进展到目前这种程度,那他仍希望鲁莽使他继续干下去。他悄悄地走进房子,登上摇摇欲坠的楼梯。房子里的一切肮脏得无法形容。模糊不清的积满污垢的装饰墙纸已脱落,吊挂在墙上。每一个角落都布满了大量的灰色的蜘蛛网。汤米不慌不忙地走着。当他走到楼梯转弯处时,他听见楼下的人退到后屋里去。显然,到这时他没有引起任何怀疑。来到这所房子要求见“布朗先生”,看起来确实是一件合情合理、自然而然的事情。汤米在楼梯顶部停下来以便考虑下一步怎么办。在他面前有一条狭窄的过道,过道两侧的门都是开着的。从离他最近的左侧的一扇门里传出一阵含糊不清的低沉的说话声。守门人告诉他要进的便是这个房间。但是,让他感兴趣的是右面墙壁之间一个狭小的凹处,这个隐蔽的地方有一半被破烂的天鹅绒帘子遮住。它直接对着左面的门,由于它的角度,从这儿可以把楼梯上半部看得一清二楚。这地方进深两英尺,宽三英尺,作为一个人或挤在一起的两个人的藏身之地十分理想。这个凹处引起汤米的注意。他以他通常慢条斯理但又稳健的方式把情况仔细考虑了一番,“布朗先生”的提法不是指某一个人,很可能是一帮子人使用的暗语。他碰巧使用这个暗语才进入这幢房子。迄今,他尚未引起任何怀疑。但是他必须迅速决定下——步怎么办。假设他大胆地走进过道左面的房间。难道仅仅他被允许进入这幢房子的事实就足以说明他的身份吗?不管怎样也许还有另外的暗语以证明身份。守门人只凭看外表并不完全认识这帮人的所有成员,但在楼上情况就不一样了。看来大体上,运气帮了汤米大忙,但要全靠运气又太离谱;走进那个房间真是太冒险。他希望有把握地将目前的角色扮演下去,但迟早肯定会暴露的,那时他会愚蠢地与一次至关重要的机会失之交臂。楼下又一次响起敲门的信号,汤米下了决心,很快溜进藏身的凹处,并小心拉上帘子把整个凹处挡起来不让别人看见。旧帘子上有几处裂缝和开口,所以他能把外面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他将监视所发生的一切,还有只要他作出抉择,就可以按照新来的人的言行举止加法炮制加入到那伙人中去。上楼梯的这个人走起路来鬼鬼祟祟,脚步放得很轻,汤米根本不认识他,很明显他是社会的渣滓。此人眉毛浓黑而悬垂,下巴凶残恶狠,整个面部表情露出一般兽性,对年轻的汤米来说所有这些都非常生疏,但是刚进来的这种人苏格兰场的警察能一眼就把他认出来。新来的家伙走过场米的藏身之处,边走边喘着粗气。他在门的对面停了下来,再次敲门发出信号。屋内有人大声叫喊了些什么,这个人推开门走进去,这使汤米能很快向屋里瞥了一眼。他估计大约有四五个人坐在一张很占地方的长桌周围,但是汤米的注意力被一个高个子男人所吸引。这个男人理着平头,胡子像海军那样又短又光,他坐在桌子的首位,面前放着文件。当新来者进屋时,他抬起头瞟了一眼,他那奇怪又准确的发音引起汤米的注意,他问:“你的编号,同志。”“十四,老板。”新来者嘶哑地回答。“正确。”门又关上了。“如果那人不是个德国佬,我就不是人!”汤米暗自思量。“要操纵局势一切都得有条不紊地进行——他们总是这样做的。幸好,我没有撞进去。要是我说出一个错的编号,事情可就糟透了。不,这个地方对我合适。喂,又有人在敲门。”这次来的人和前一个是完全不同的类型。汤米认出他是个爱尔兰新芬党成员。当然啦,布朗先生的组织是老谋深算。声名狼籍的罪犯、有教养的爱尔兰绅士、脸色苍白的俄国人以及工作效率高的德国司仪。真是一种奇怪的、凶恶的乌合之众!一个人手中握着由稀奇古怪、形状各异的连环组成无人所知的链条。这个人是谁?在这种场合,步骤完全一样,发出信号的敲门声,询问编号,然后是答复“正确”。楼下门上接连两次敲门声。第一个人对汤米来说十分陌生,场米认为他是个城市里的办事员。一个安静、相貌聪明的男人,但穿着相当寒酸。第二个人属于工人阶级,他的脸貌对汤米来说有几分熟悉。三分钟后又进来一个人,这个人长相威严,穿着讲究,显然出身名门望族。虽然汤米一时叫不出名字,但这个人的脸貌对暗中监视的汤米来说并不陌生。他到来之后,这群人又等了好一阵子。事实上,汤米断定,这伙人已到齐了,所以他小心翼翼地从藏身之处爬出来,这时另一阵敲门声使他退回原来的地方躲起来。最后来的人悄然走上楼梯,以致在年轻的汤米意识到他出现之前,险些与他碰上。他个子小,脸色十分苍白,容貌温和,近乎像女人一样,颊骨的棱角暗示了他斯拉夫人的血统,不然没有任何特征表明他的国籍。他从凹处前面走过时,缓慢地转过头来。他那发出古怪光的两眼好像要把帘子烧穿似的。汤米几乎难于相信,这个人竟然不知道他躲在这儿,他不禁不寒而栗。他和大多数英国的年轻人一样不爱空想,但是他不能排除这种印象,这位小个子男人身上散发出不寻常的强大力量。这家伙使他想起一条毒蛇。过了一会儿,他的印象得到证实。新来者像所有其他人那样敲门,不过对他的接待却与众不同。留有胡子的那位男人站起来,其他人随着效仿。德国人走上前来与他握手,脚跟碰在一起发出拍挞一声。他说:“我们不甚胜荣幸。我们非常荣幸。恐怕这简直是不可能的。”这个人以低沉的嘶声回答:“曾有过困难。恐怕又不行了,但是,开一次会是必要的——为了阐明我的政策。如果没有布朗先生我什么事也做不到。他在这儿吗?”德国人回答时稍有犹豫,听得出他语气的变化。“我们得到消息,他不可能亲自出席。”他停下来,话没说完,给人一个奇怪的印象。其余的人的脸上一阵迟钝的微笑。他环顾周围那些不安的脸。“哦:我理解。我仔细研究过他的方法。他在不为人所知的情况下工作,不信任任何人。不过,都一样,很可能现在他就在我们当中……”他又环顾一下四周,恐惧的表现再次掠过这群人的脸。每个人似乎都充满疑虑地看看他旁边的人。俄国人轻轻地拍拍脸颊。“就那样吧,让我们开始。”德国人仿佛在控制自己。他指了一下他曾经坐过的桌子首位那个位置。俄国人尚在犹豫,其他人却一再坚持。他说:“这是唯一让一号坐的地方,也许十四号去把门关上!”汤米再次面对没有装饰的木门上的方格,门里的说话 声也再次变成又低又轻的模糊声,无法听清楚。汤米开始不 安起来。他偷听到的谈话激起了他的好奇心。他觉得,不管 采取什么方式,他都必须多听到一点谈话的内容。楼下没有响声了,看来守门人也不可能上楼来。汤米细心地听了一两分钟,他伸着头在帘子四周左右张望。过道已 空无一人。汤米弯下身来脱鞋,把鞋留在帘子后面,他脚上 只穿着长袜小心翼翼地走出来,在关着的门前跪下谨慎地将耳朵凑近门上的裂缝。令他烦恼的是,他仍不太听得清楚,如果说话的嗓门高一点,偶而听到一两个单词,这只能使他的好奇心大增。他没有把握地看看门上的把手。他能轻轻地扭动把手 而不引起房间里的人的注意吗?认真考虑后,他认为只要十分小心,这是办得到的。汤米屏住气,非常缓慢地,一次一丁点儿万分小心地扭动把手。多扭动一点,再扭动一点,难道永远扭不开吗?啊!终于,把手再也扭不动了。他停下一两分钟光景,深深吸了口气,然后轻轻地把门往里椎。门一寸未移。汤米感到生气。如果他多用一点力气,门很可能会发出嘎嘎的响声。他等到屋里说话的声音高一点的时候,又试了一次。这次仍不奏效。他多使一些劲把门往里推,这个鬼东西的门给卡住了吗?最后,他用尽全身力气推门,但门仍旧紧紧关住,终于他突然醒悟,门是从里面锁住的或上了门栓的。过了片刻,汤米克制不住自己的愤怒,他说:“哼,我真该死!多么卑鄙的手段!”待他愤怒的心情冷静下来时,他准备面对眼前的局面,明摆着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将门的把手退回到原来的位置,如果他让把手一下子退回去,屋里的人几乎肯定会注意到的。所以汤米还是以同样十分的努力,用他刚才的办法将把手朝反方向退回去。一切顺利,这位年轻人舒了口气站起来。汤米身上某种固执的倔强使得他不轻易承认失败。眼下他彻底失败了,但他远远没有放弃战斗。他仍打算听一听锁了门的这个房间里正发生着什么情况。由于第一个计划失败了,他必须设法找到另一个计划。他四处张望,过道往前一点,在左面是第二扇门。他蹑手蹑脚地沿着过道向前走去,侧耳细听片刻,他试扭动一下门上的把手。门开了,他溜了进去。这个房间没有人住,从家具摆设来看是问卧室。像这幢房子里所有的东西一样,家具已破烂不堪,要说有什么区别的话,那这儿的灰尘是积得厚厚的。然而让汤米感兴趣的是他希望能找到的东西,那便是两个房间之间的隔门,位于左面的窗户旁边。汤米小心地关上过道左面的这扇门,走到房间的另一头仔细地检查了一番。隔门的门栓是拉上的。门栓锈得厉害,显而易见,门栓好一阵没用了。汤米轻轻地来回扭动门栓,竟然把门栓拉了出来,并且没有发出什么响声。然后,他故技重演,扭动门上的把手——这次完全成功。门晃动一下打开了——嘎哒一声,虽然仅仅一小声,但已足以让汤米听见所发生的事。这扇门的内侧有一个天鹅绒的门帘,它挡住了汤米,使他不被别人看见,而他却能相当准确地辨别出隔壁房间里说话的声音。新芬党员正在说话。他那宏亮的爱尔兰口音绝对错不了:“那很好。但是有更多钱才是至关重要的。没有钱——没有结果。”另外一个声音——汤米倒有点认为是鲍里斯的声音——在回答:“你保证有结果吗?”“从现在起过一个月以后——如你所希望的那样,迟早——我向你保证,在爱尔兰将出现动摇大不列颠帝国基础的恐怖时代。”停了一会,传来一号温和的、发咝咝声的声音:“好:你会得到钱的!鲍里斯,你负责。”鲍里斯问了一个问题:“像往常那样通过爱尔兰的美国人和波特先生吗?”“我想那完全可以!”另外一个陌生的声音说,“虽然我想马上指出,情况正变得有那么一点困难。现在没有以前曾有过的同情,而是一种增长中的倾向,让爱尔兰人在没有来自美国的干涉下处理他们自己的事务。”汤米感到,鲍里斯在回答时耸了耸肩膀:“仅仅因为钱名义上来自美国,这就那么重要吗?”“主要的困难是搞到武器弹药,”新芬党员说,“把钱转过来够容易的——因为有我们这里的同事。”另一个声音在说,汤米猜想是那位高个子、仪表堂堂的男子,他的脸对汤米来说似乎有几分熟悉:“想想贝尔法斯特人的感情,如果他们能听到你说的话!”带有咝咝声的那个声音说:“那就这么定下来吧。现在,关于给一家英国报纸的贷款事项,你已经作出的详细安排令人满意吗,鲍里斯?”“我想是的。”“那很好,如果需要的话,来自莫斯科官方的否认即将来到。”冷场了一会,接着德国人清晰的说话声打破了沉静:“我受布朗先生指示,把不同的工会的报告总结交在诸位面前。矿工的报告非常令人满意。我们必须控制铁路。工程师联合会可能有些麻烦。”好长一阵子没人说话,只听见翻阅文件的沙沙声,德国人偶尔作解释时简短的一两句话。之后,汤米听见手指轻轻敲打桌子的声音。“还有,日期,我的朋友?”一号说。“二十九日。”俄国人好像在考虑。“那相当快了。”“我知道。但是,这是由劳工组织主要领导人决定的,而我们似乎不宜过多干预。他们肯定认为,这完全是他们自己的事业。”俄国人好像给逗乐了,轻松地笑了起来。他说:“行,行。这是正确的。他们不应该知道,为了我们自己的目的,我们在利用他们。他们是诚实的人——他们对我们的价值仅在于此。很奇怪,但没有诚实的人你就不能进行革命。民众的天性是绝对错不了的。”他停了一会,又重复讲,仿佛这个短语使他得意高兴:“每次革命都有其诚实的人。后来他们很快被清除掉。”他的声音里含有一种阴险的口气。德国人继续往下说:“克莱默斯该走了。他太有先见之明。十四号将负责此事。”接着是一阵嘶哑的咕哝声。“那行,老板。”过了一会儿,“假设我给抓住了。”“你会有最优秀的法律天才为自己辩护,”德国人镇静地回答。“但无论如何,你将带上一副和臭名昭著的强盗的指纹相配合的手套。你没什么可惧伯的。”“哦,我并不害怕,老板。一切为了事业的利益。所以人们说,街道上将血流成河。”他怀着冷酷的恶意说,“梦想这样的事吧,有时我这样做。钻石和珍珠在街道旁的阴沟里滚动,任何人都可拾取。”场米听见有把椅子移动了一下。然后一号开口说话:“那么一切都安排好了。我们确信一定成功吗?”“我——这么认为。”不过德国人说话时少了一点他平时的那种信心。一号的声音突然之间有一种危险的语调。“出了什么事?”“没有,但是——”“但是什么?”“劳工领导人。如你所说,没有他们;我们一事无成。如果他们不宣布在二十九号举行总罢工——”“他们为什么不这么做?”“如你已说过的那样,他们是诚实的。所以,尽管我们做了动摇他们对政府信心的一切努力,我尚无把握,他们对此仍难有信心,难有信念。”“但是——”“我知道,他们不停地指手画脚。但总的来说,公众舆论偏向政府一边。他们不会背道而驰。”俄国人的手指又在敲打桌子。“讲到点子上了,我的朋友。你们让我明白了,确实有那么一份文件能保证成功。”“是这样,如果把那份文件摆在劳工领导人的面前,效果是立竿见影的。他们会把文件刊登出来,向整个英国广播,会毫不犹豫地宣布举行革命。最终政府将彻底垮台。”“那么你还需要什么?”“只要文件。”德国人直截了当地说。“啊!你没有得到文件吗?但是,你知道文件在何处?”“不知道。”“有人知道文件在什么地方吗?”“有一个人——也许。我们甚至对这样的事没有把握。”“这个人是谁?”“一位姑娘。”汤米屏住了呼吸。“一位姑娘?”俄国人影视地提高了嗓门,“你门还没有让她开口?在俄国,我们有办法叫一个女孩开口说话。”“这件事情况不同。”德国人阴沉地说。“怎么不同?”他停顿了一会儿,然后往下说:“这位姑娘现在什么地方?”“姑娘吗?”“对。”“她在——”然而汤米再也没有听到什么了。他头部被重重一击,眼前一片黑暗。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christie.soim.com)暗藏杀机第九章 塔彭丝开始当佣人当汤米动身去跟踪那两个人时,塔彭丝尽最大努力控制住自己没有和汤米一块去。尽管她尽力自我克制,她的思考使她感到安慰,因为后来发生的事件证实了她的推理。毫无疑问,那两个人是来自二楼的公寓,“丽塔”这个名字提供了微茫的线索,这促使年轻冒险家再次跟踪带走简·芬恩的那些家伙。问题是下一步该做什么?塔彭丝不愿坐失良机。汤米真是忙得不可开交,因为没有和他一起去追踪,塔彭丝不知该做什么是好。她又折回原路到公寓大楼入口的大厅。这时管理电梯的一个小男孩住在那里,他正在擦铜制的配件,劲头十足地吹着口哨,哼的是最新的曲子,音调还相当准确。塔彭丝进来的时候他匆匆地看了一眼。姑娘显得朝气勃勃。无论如何,她一直与小男孩相处得很好。他们之间似乎一下子就形成了合谐的关系。塔彭丝觉得,敌人阵营中的同盟者,如果可以这么说的话,不该受到鄙视。“啊,威廉,”她以医院里一大早打招呼的方式高兴地说,“擦得很光亮吧?”男孩咧嘴笑笑作为回答。“艾伯特,小姐。”他纠正塔彭丝对他的称呼。“就算是艾伯特。”塔彭丝说。她匆匆地神秘地四处看看大厅。结果是故意把事情挑明,这样艾伯特不会不明白。她向孩子弯下腰降低嗓门说:“我想和你说句话,艾伯特。”艾伯特放下手中的活路,嘴微微张开。“听着!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塔彭丝以戏剧性的姿势把大衣左面往后一撩,露出一枚珐琅的徽章。艾伯特对这种东西完全不可能有什么了解——的确,这对塔彭丝的计划来说生死攸关,因为谈论中的这枚徽章是当地参加训练的部队的徽记,最初由会总吏在战争初期发起的。它之所以在塔彭丝的大衣里是因为一两天前,她用徽章当作别针把一些花别在大衣上。不过,塔彭丝眼睛很尖锐,她已留意到艾伯特口袋里露出来的廉价的侦探小说,艾伯特两眼一下子睁得大大的,这就足以说明她的计谋是成功的,鱼儿就要上钩了。“美国侦探:”她压低嗓门说。艾伯特对此信以为真。“天啊:”他十分惊讶地喃喃自语。塔彭丝向他点点头,摆出一副完全理解的神情。“知道我在搜寻谁吗?”她和蔼地问着。艾伯特的两眼仍旧睁得圆圆的,他喘着粗气问道:“其中一套公寓吗?”塔彭丝点点头,朝楼梯方向翘起大姆指。“20号。她自称范德迈耶。范德迈耶!哈!哈!”艾伯特的手悄悄伸进他的口袋。“一个骗子吗?”他急切地询问。“一个骗子?我想说是这么回事。人们在美国称她雷迪·丽塔。”“雷迪·丽塔,”艾伯特十分激动地重复,“啊,这简直像是电影。”是这样,塔彭丝是电影院的常客。“安妮总是说,她是否是个坏种。”男孩往下说。“安妮是谁?”塔彭丝随便问了问。“客厅侍女。她今天要走了。安妮对我多次说过,‘记住我的话,艾伯特,如果警察那一天来找她,我不会感到奇怪。’正是这样。不过她看上去是一个极惹人注目的人,不是吗?”“她算是个美人,”塔彭丝谨慎地承认,“在她的住宅中这还有用,当然啰。顺便问一下,她一直带着绿宝石吗?”“绿宝石?它们是绿色的石头,对吧?”塔彭丝点点头。“那正是我们追踪她要找到的东西。你认识赖斯戴尔老人吗?”艾伯特摇摇头。“彼得。赖斯戴尔,石油大王?”“好像我对此人有点儿熟悉。”“这些宝石归他所有。世界上收藏的最好的绿宝石。价值百万美元!”艾伯特入迷地叫喊起来:“天哪!听起来每一分钟都像电影一样。”塔彭丝微笑着,对自己所作出的努力感到高兴和满意。“我们尚未确切地证明此事。但是我们在跟踪她。而且,”——她慢慢地眨了眨眼——“我想这次她不会带着绿宝石溜掉了。”艾伯特又突然发出一声高兴的喊叫。塔彭丝突然说:“请注意,小家伙,守口如瓶。我想,我本不该让你了解这些情况,但在美国,我们看见一个青年时,便知道他是一个真正精明能干的小伙子。”“我一个字也不会说的,”艾伯特急忙辩护,“有没有什么我能做的事吗?也许来点盯梢,或者诸如这类的事?”塔彭丝假装考虑,然后摇摇头。“现在不行,不过我会记住你的,小家伙。你说那位姑娘要走,她的情况怎么样?”“安妮?人们经常有一些意外的发现。如同安妮所说,现在仆人也是知名人物,得到相应的对待,还有她老传话,她不会那么容易找到另一份工作。”“她不会吗?”塔彭丝思索了一会说,“我想知道——”她脑海里开始出现一个想法。她思考了一两分钟,然后轻轻拍拍艾伯特的肩膀。“听着,小家伙,我在考虑。如果你说你有一位年轻的表姐,或者你朋友的朋友,可能适合这个工作,那会怎么样?你懂我的意思吗?”艾伯特立刻说:“我知道。你把事情交给我好了,小姐,我马上就会把整个事情安排得好好的。”“好小伙子:”塔彭丝夸奖他,同时点头表示同意。“你可以说,这位年轻女人能马上来。如果事情办妥了,给我回个话。明天十一点钟我来。”“我在什么地方给你回话?”“里茨饭店,”塔彭丝简明地回答,“名字叫考利。”艾伯特羡慕地打量着她。“想必这是份好工作,这种侦探的差事。”塔彭丝慢吞吞地说:“肯定是的,尤其是赖斯戴尔老人签字支付账单。但是,别烦躁,孩子。如果这件事进展顺利,你一开始就会处于最有利的地位。”留下这样的许诺,她和这位新伙伴道别,步伐轻快地走出南奥德利公寓大楼,对自己上午的工作十分得意。然而不能再耽误时间了。她直接回到里茨饭店,简短地给卡特先生写了几句话。寄出这封短信,汤米尚未回来——这并未使他感到惊奇——她开始去购物,其间除了喝茶和吃一些什锦乳酪点心,购物一直让她忙个不停,直到下午六点以后,她才疲惫不堪地回到饭店,不过对采购的东西倒是心满意足。先从廉价的服装店开始,逛过一两家旧货商店,她在一家有名气的理发店结束了这一天。眼下,在幽静的卧室里,她打开买的最后一件东西。五分钟后,她对镜子里自己的样子满意地微笑了。她用一支女演员的眉笔淡淡地改变眉毛的线条,加上新做了发型的满头秀发,她的外表大大变样,即使她和惠廷顿面对面相遇,惠廷顿也辨认不出她来,塔彭丝对此信心十足。她想要穿鞋底与鞋跟垫高的鞋,帽子加上围裙将是更好的伪装。医院工作的经验让她了解得再清楚不过了,病人常常认不出未穿制服的护士。塔彭丝对着自己在镜子里淘气的模样大声地说:“是的,你会尽力而为。”然后,她又恢复了原来的面目。晚餐是孤独的。塔彭丝对汤米没有回来这才感到吃惊。朱利叶斯也仍然未归。——但这对姑娘来说,比较容易解释。他“拼命干”的活动不仅仅只限于伦敦,他唐突地出现和消失已被年轻冒险家公司作为日常工作的一部分充分接受。很可能朱利叶斯·赫谢默说走就走,已去了康斯坦丁堡,如果他猜测他能在那儿找到失踪的表妹的话。这位精力充沛的青年成功地使几位苏格兰场的警察日子难过,还有海军部电话接线姑娘们也都知道那熟悉的“哈啰”并感到心惊胆战。他曾在巴黎花了三个小时催促辖区长官,他从那儿回来时也许受到一位疲倦的法国官员的影响,老认为解开秘密的线索会在爱尔兰发现。塔彭丝想:“我敢说他现在已匆匆离开那儿。的确很好,但是对我来说太枯燥无味了!我在这儿的消息太多了,可连一个讲话的人都没有!汤米可能已发了电报或什么的。我想知道他在哪儿。无论如何,他不能像人们说的那样‘失去踪迹’。那让我想起——”考利小姐突然停止沉思向一个小男孩打招呼。十分钟以后,这位女士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抽着香烟,专心细读《巴纳比·威廉斯一一男孩侦探》。和其它廉价的恐怖小说一样,这本书是她打发人去买来的。她有理由认为与艾伯特进一步打交道以前,她自己需好好充实充实,具有地方色彩。早晨,有人送来卡特先生的一封短信。亲爱的塔彭丝小姐:你已取得极好的开端,我向你表示祝贺。虽然我感到,我想再次对你指出你正在经历的危险,尤其是如果你按你指出的方向追踪下去。那些人十分绝望,不可能慈悲为怀或有恻隐之心。我觉得你低估了危险,所以再次告诫你,我不可能许诺保护你,如果你现在选择退出来,没有人会责怪你。不管怎样,你作出抉择之前,请把事情仔细考虑一番。如果你不理会我的警告,下决心把事情干到底,你会发现所有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你和达弗林小姐在莱思利的牧师公寓一块生活了两年,范德迈耶太太可能向她写信查询。可以允许我说一两句忠告吗?尽量地接近真相——这会使“失误”的危险减少到最低限度。我建议,你是一位原志愿救护支队队员,就扮演好现在这个角色,选择家庭服务为职业。现在这类情况很多。这足以解释言行举止方面不相宜之处,以消除可能引起的怀疑。不管你以何种方式作出决定,祝你好运。你真诚的朋友卡特先生塔彭丝的情绪一下子又高涨起来,卡特先生的告诫被抛在脑后。年轻的女士太自信了,而没有认真考虑一下这些忠告。她毕竞有些勉强地放弃为自己粗略设计的有趣的角色,虽然地对自己扮演好这种角色的能力深信不疑。她也不会这么不明白事理,认识不到卡特先生看法的分量。汤米那儿仍杳无音信,不过早晨邮差送来一张有点儿弄脏的明信片,上面潦潦草草地写有几个字:“情况良好。”十点半钟,塔彭丝自豪地看了看她那稍用旧的镀锡铁皮箱,里面装有她新添置的物品。箱子巧妙地用细绳捆扎起来。她按铃吩咐把箱子装进出租车时,两颊有些绯红。她乘车到帕丁顿,把箱子留在衣帽间。然后她带着手提包来到安静的女士等候室。十分钟后,一位改头换面的塔彭丝端庄地走出车站,登上公共汽车。十一点过几分,塔彭丝再次走进南奥德利公寓大楼的前厅。艾伯特留心守候,却以比较散漫的方式在履行职责,他没有马上认出塔彭丝。当他认出塔彭丝时,对她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如果我刚才一下子就认出你那才怪哩!这套衣服好得不得了。”“很高兴你喜欢这套衣服,艾伯特,”塔彭丝谦虚地回答,“顺便问一句,我现在是你的表姐。或者不是你的表姐?”“你的声音也变了,”这位高兴的男孩大声喊着,“完全是英国腔。不,我说过,因为我的‘一位朋友认识一位年轻人。安妮并不非常高兴。她留下直到今天——她说,帮忙,不过真正的是为了让你来到这个地方时有所准备。”“多好的姑娘。”塔彭丝说。艾伯特没有想到是讽刺。“她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把保存银制餐具看作一件乐事——但是请记住我的话,她不发脾气。你现在打算上楼去吗,小姐?进电梯来,你说是20号吗?”他眨了眨眼睛。塔彭丝严厉地看了他一眼,让他安静下来接着走进电梯,她按20号门铃时,感觉到艾伯特的眼光往楼下张望。一位漂亮的年轻女子来开门。“我是来找这个地方的。”塔彭丝说。“这是个极讨厌的地方。”年轻女子毫不犹豫地说。“十足的老混蛋——总是爱管闲事。指责我瞎摆弄她的信件。哎哟!不管怎么说,信封盖口只封了一半。废纸篓里从来没有任何东西——她把所有的信件都付之一炬。她是个坏蛋,她就是那么一个东西。漂亮的衣服但没有风度。厨师了解她的一些情况——不过她不会说的——怕主人怕得要死。还有,怀疑心重!要是你对别人说话,她无时无刻不在监视你。我可以告诉你——”但是安妮还能透露更多的情况吗?塔彭丝注定不会了解到的,因为此时一个奇特强硬的清晰的声音喊道:“安妮!”擦亮的年轻女子跳了起来,似乎她被子弹击中似的;“夫人,有什么吩咐?”“你在和谁讲话?”“一位来找工作的年轻女人,夫人。”“那就带她进来,马上。”“是的,夫人。”塔彭丝被带进在长长走廊右边的一个房间。一个女人站在壁炉旁边。她不再像当初那么青春,她那曾经是无可否认的美貌变得冷酷和粗俗。她年轻时一定光彩照人。她那浅色的金发,发式略加修饰,在颈部卷曲。她的两眼发出刺人的、闪电似的蓝光,仿佛有一种功能,可以穿透她所见到的人的灵魂。她穿了一件漂亮的靛蓝色查米尤斯绉缎长袍,姣美的身材更为出众。然而,尽管她那迷人的优雅,脸蛋近乎娇柔之美,人们仍可清楚地感觉到冷酷和威吓。一种金属似的力量在她说话的语调里和她那钻子般的眼神里表现出来。塔彭丝第一次感到害怕。她并不畏惧惠廷顿,但是这个女人不一样。好像着了迷似的,她观察这女人红红的富于曲线的嘴上有一条长长的残忍的皱纹,一阵恐慌的感情再次透过她的全身。她通常那种自信心早已荡然无存。她模糊地意识到,骗这个女人和骗惠廷顿大不一样。卡特先生的警告又出现在她脑海里。这儿,确实地,她不可能期望什么仁慈。塔彭丝尽力克制住恐慌的本能,这种本能在催促她转身逃跑,一刻也不拖延地逃跑,她坚定地、有礼貌地回敬了这位女土的凝视。好像是第一次考验结果满意,范德迈耶太太用手指指椅子。“你可以坐下。你怎么听说我想我一个客厅侍女的?”“通过一位朋友,他认识这儿开电梯的男孩。他认为这个地方适合我。”那蛇一样的眼光又一次要看穿她似的。“你说话像受过教育的姑娘?”塔彭丝按卡特先生建议的线索,口齿伶俐地扼要讲述她想象的职业。在她介绍时,她感到范德迈耶太太紧张的态度松弛下来。最后,她说话了:“我清楚了。我可以向谁写信查询?”“最近我和一位达弗林小姐住在莱昂利的牧师公寓。我和她相处了两年。”“那么后来你认为,你来伦敦可以挣更多的钱,我想是这么回事吧?嗯,对我来说这无关紧要。我给你五十到六十英镑——你想要的总数。你能马上来吗?”“是的,夫人。今天就来,如果你同意的话。我的箱子放在帕丁顿。”“那就乘出租车去取回来。那是个舒适的地方。我常出去。顺便问问,你叫什么名字?”“普鲁登斯·库珀,夫人。”“很好,普鲁登斯。去取你的箱子。我要出去吃中饭。厨师会把每件东西的位置都指给你看。”“谢谢你,夫人。”塔彭丝退出来。漂亮的安妮没有露面。在下面的大厅里,一位很棒的大厅搬运工已把艾伯特送到不引人注目的地方去了。塔彭丝温顺地走出去时,她甚至没看他一眼。冒险已开始,但是她不如早晨那么激动兴奋。她想到,要是那位不曾认识的简·芬恩落在范德迈耶太太的魔掌之中,很可能她的日子不好过。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christie.soim.com)暗藏杀机第十章 詹姆斯·皮尔·埃杰顿爵士登场在新的工作中,塔彭丝不曾表现出半点笨拙。会吏总的女儿们在做家务活方面受过良好训练。她们还很擅长培训“生手姑娘”。不可避免的结果是,姑娘一经培训,便会离去,去那些她以新学到的知识挣更多钱的地方,因会吏总囊中差涩,付不起姑娘的报酬。所以,塔彭丝并不害怕证明自己的工作的效率。范德迈耶太大的厨师使她感到困惑不解。显然,她怕主人伯得要死。塔彭丝想,可能那位女主人在某方面控制着她。至于其它,她做饭时如同一位主厨,那天晚上塔彭丝有机会作出判断。范德迈耶太太在等一位客人共进晚餐,于是塔彭丝准备了两个人吃饭的桌子,桌子擦得干干净净。至于这位来客,她心中感到有些惶恐。很可能这位客人是惠廷顿。尽管她相当有信心,惠廷顿不会认出她,不过要是客人是一位完全陌生的人,她会更高兴。不过,谁也说不准只有往最好的方面着想。八点过几分,前门的铃响了,塔彭丝带着几分内心的惊恐去开门。看见客人时,她松了口气,客人是汤米跟踪的两人中的第二个。客人说他的名字叫康特·斯特帕诺夫。塔彭丝报了他的姓名,范德迈耶太大坐在一张矮的无靠背的长沙发椅上,这时她站起来,立即低声表示欢迎。“很高兴见到你,鲍里斯·伊万诺维奇。”她说。“见到你也很高兴夫人:”他深深鞠了一个躬。塔彭丝退回到厨房。“康特·斯特帕诺夫,或诸如此类的人,”她佯作出于毫无掩饰地好奇心,直率地问道:“他是谁?”“一位俄国绅士,我想。”“常来这儿吗?”“偶尔来。你为什么想知道?”“只是设想一下,他可能对太大很温柔,如此而已。”塔彭丝解释,还以倡怒的样子补充一句:“你怎么会和别人顶嘴:”“做蛋白牛奶酥我心里感到不踏实。”厨师解释着。“你了解一些情况,”塔彭丝暗自思付,但她说出来的却是:“现在就上菜吗?行。”侍候进餐时,塔彭丝竖起耳朵听谈话的内容。她记得,这个客人就是汤米跟踪过的两人中的一个,上次她看见过他。虽然她几乎不会承认,但她已为她的搭档感到不安了。他在何处?为什么他不捎来只言片语?在离开里茨饭店之前,她就作了安排,专由一位投递员将所有信件或便条立即送到附近的一家小文具店,艾伯特常去那儿收集。确实,昨天上午她才和汤米分手,她为汤米焦虑真有点荒唐。但是,出乎寻常的是,他音信杏无。但是,尽管她注意听,餐桌上的谈话没有提供任何线索。鲍里斯和范德迈耶太大谈的只是一些纯粹无关的话题:他们看过的戏,新的舞会以及最近社会上的流言蜚语。晚餐后,他们走进小起居室,在起居室里范德迈耶太大舒展着身子躺在无靠背的长沙发上,看上去比以往更妖艳。塔彭丝送来咖啡和利口酒,但不情愿地退出。走出去时,她听见鲍里斯问,“新来的,是吗?”“她今天才来。另一位姑娘是个极讨厌的人。这个姑娘看起来蛮好。她当侍女不错。”塔彭丝在门边停留了一会,她小心地没有把门关上,这样她听见鲍里斯说:“我想,很安全吧?”“确实,鲍里斯,你多疑得荒唐可笑。我相信她是房厅搬运工的表姐,或那一类的关系。别人做梦也不会想到,我和我们共同的朋友布朗先生有任何联系。”“天哪,千万小心,丽塔。那扇门没关上。”“哦,那就关上吧。”那位女人笑起来。塔彭丝急速离去。她不敢离开后面的厨房太久,赶快收拾餐具,用在医院里练就的速度一口气把餐具洗干净。然后她悄悄又溜回到小起居室的门边。厨师比较闲一点,但仍在厨房里忙着,如果她没有看见另一位姑娘,她只会认为她在铺床准备睡觉。哎呀2室内进行的谈话声音太低,她一点也听不见。不管怎么轻巧她都不敢再打开门了。范德迈耶太太差不多就面对着门坐着,塔彭丝对女主人观察时犀利的目光敬畏三分。不过,她觉得她还得尽量多地偷听到正在进行的谈话。也许,要是发生了什么不幸的事,她可能得到场米的消息。她拼命地想了好一阵子,然后她的脸一下于亮了起来。她沿着通向范德迈耶太太卧室的走廊快步走去,卧室有长长的法式窗户通向贯穿整个套间的阳台。塔彭丝轻巧地从窗户中溜过去,蹑手蹑脚地无声无息地向前走,一直走到小起居室的窗子边。正如她设想的那样,小起居室的窗子微微开着,里面的说话声音清楚可闻。塔彭丝注意倾听,但没有提到有关影射汤米的任何事。范德迈耶太大和俄国人似乎在一些事情上意见不合,最后俄国人抱怨地说:“你一意孤行,鲁莽行事,最终将毁了我们!”“呸!”那女人笑了,“恰当的宣扬名声是消除怀疑的最好办法。你总有一天会认识到这点——也许比你想象的要早:”“在此期间,你与皮尔。埃杰顿四处走动也许他不仅是英格兰最著名的第二级爵士,而且他的业余爱好是犯罪学!真是愚蠢之极!”“我知道他的雄辩不知从绞刑架下救出多少人。”范德迈耶太太冷静地说。“那又怎样呢?也许哪一天我可能需要他在这方面的帮助。要是果真如此,在法庭上有这样的朋友该有多幸运——或许说在法庭里更为贴切。”鲍里斯站起身来,开始大步踱来踱去。他非常激动。“你是个聪明的女人,丽塔;但是你也是个笨蛋!由我来指引你,放弃皮尔·埃杰顿。”范德迈耶太大轻轻地摇摇头。“我不这么认为。”“你拒绝?”俄国人说话的声音里带有一种凶恶的语气。“我拒绝。”“那么,天哪,”俄国人咆哮着,“我们等着瞧———”范德迈耶太太也站了起来,她的两眼在闪烁。“你忘记了,鲍里斯,”她说,“我不对任何人负责。我只接受布朗先生的命令。”鲍里斯在绝望中猛地举起双手。“你实在让人受不了,”他咕哝着,“实在让人受不了!也许已经太晚了。人们说皮尔·埃杰顿能嗅出罪犯!我们怎么知道他突然对你感兴趣居心何在?或许现在他已产生了怀疑。他猜测——”范德迈耶太大轻蔑地扫了他一眼。“消除你的顾虑,亲爱的鲍里斯。他什么也没有怀疑。你不像平时那么有骑士风度,你好像忘记了,通常我是一个被人看作美丽的女人。我向你保证,这就是让皮尔·埃杰顿对我感兴趣的所有原因。”鲍里斯疑心重重地摇头。“在这个王国里,没有人像他那样研究犯罪问题。你想你能骗得了他吗?”范德迈耶太大眯起了双眼。“如果他完全如你所说——这倒让我感到要试试!”“天哪,丽塔——”范德迈耶太大还说:“除此之外,他非常有钱。我不是那种鄙视钱的人。‘战争的资源’,你是懂的,鲍里斯。”“钱——钱!那总是伴随你的危险,丽塔。我相信你会为了钱出卖你的灵魂。我相信——”他停了一下,然后用低沉的、邪恶的声音慢吞吞地说:“有时,我相信你会出卖——我们!”范德迈耶太太微微一笑,耸耸肩膀。“无论如何,要价必须很高,”她轻轻地说,“除了百万富翁,没有人出得起这样的价格。”“啊2”俄国人咆哮,“瞧,我是对的。”“亲爱的鲍里斯,你不能理解笑话吗?”“这是笑话吗?”“当然。”“那么,我要说的是,你幽默的想法真是少有,亲爱的丽塔。”范德迈耶太太淡淡一笑。“让我们不要争吵了,鲍里斯。按铃,我们喝点酒。”塔彭丝赶紧退却。她稍停片刻,在范德迈耶太大的长镜里打量自己,确信外表没有什么不要之处。接着她故作庄重去应铃。她偷听到的谈话,虽然有趣并毫无疑问地证明了丽塔和鲍里斯的同谋关系,但对眼下全神贯注的问题无济于事。甚至连简·芬恩的名字都不曾提及过。第二天上午,和艾伯特简短交谈了几句,塔彭丝得知,文具店里没有收到任何信件。这似乎令人难以相信,如果汤米进展顺利,他不会不给她捎个消息。一只冰冷的手仿佛抓紧了她的心……设想一下……她勇敢地抑制住自己的害怕。担心是无益的,但是她赶紧抓住范德迈耶太太给她提供的一个机会。“通常你哪一天外出,普鲁登斯?”“通常是星期五,夫人。”范德迈耶太大扬起了双眉。“今天就是星期五:不过我想,你不会今天外出,因为你昨天才来。”“我在考虑我是否可以你向提出请求,夫人。”范德迈耶太大打量她有一分多钟,然后笑了。“我希望康特·斯特帕诺夫能听见你这么说。他昨晚就提出了一个建议。”她像猫似的咧开嘴笑。“你的请求非常独特,我感到满意。你并不理解所有这些——不过今天你可以外出。对我来说没有两样,因为我不在家吃饭。”“谢谢,夫人。”一离开这个女人,塔彭丝顿时感到如释重负。她又一次对自己承认,对这个长有一对残酷眼睛的美丽女人,她感到害怕,非常害怕。最后在胡乱擦银餐具的时候,前门的一阵铃声使她放下手中的话去开门。这次,来的客人既不是惠廷顿,也不是鲍里斯,而是一位相貌出众的男子。虽然他的身材比一般人的身材稍高一点,但他给人的印象却是个大个子。他的脸刮得光光的,是一张表情多变的脸,脸部表情显示出不同寻常的权力和力量。他浑身好像放射出一种吸引力。一时塔彭丝拿不准,他是位演员还是位律师,不过她的疑问在他说出名字之后就消除了,他是詹姆斯·皮尔·埃杰顿爵士。她又饶有兴趣地把他打量了一番。这位男人是有名望的爵士,他的名字在整个英格兰都为人们所熟悉。塔彭丝曾听说过,也许有一天他会成为首相。人们知道,他为了自己的职业而拒绝官职,宁愿为苏格兰选区的居民当一名普通的议员。塔彭丝边想边走回餐具室。这位大人物给她印象很深。她明白了鲍里斯的焦虑。皮尔·埃杰顿不是个容易上当受骗的人。大约一刻钟以后,铃响了,塔彭丝走到大厅送客人出去。他曾以敏锐的眼光瞥过她一眼。现在,把帽子和拐杖递给他时,她感觉到他的眼睛又把她全身打量了一番。她打开门,站在一旁让他出去,他在门口停下脚步。“没在这儿干多久,是吗?”塔彭丝抬起双眼,惊讶不已。从他的眼神里,她看到亲切、和蔼,以及一些难以捉摸的东西。他点点头,仿佛塔彭丝已作出回答。“志愿救护支队队员,缺钱用,我猜得对吧?”“范德迈耶太大都向你讲了吗?”塔彭丝怀疑地问。“没有,孩子。你的样子告诉了我。这儿是个好地方吗?”“很好,谢谢,先生。”“啊,眼下好地方多得很。有时变化一下也无妨。”“你的意思是——”塔彭丝问。但是,詹姆斯爵士已走到最下面的一层阶梯。他转过身来,眼光是那么和蔼和敏锐。他说:“只是个暗示。如此而已。”塔彭丝回到餐具室,陷入比以前更深的沉思。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christie.soim.com)暗藏杀机第十一章 朱利叶斯的描述塔彭丝穿着得体按时出门,这是她的“下午外出”。艾伯特暂时不在,塔彭丝自己去文具店查个明白,她真的没有信件。她查清楚了此事,然后前往里茨饭店。经查询,她了解到场米仍未回来。虽然这样的答复在她预料之中,但是这种答复使她希望破灭。她决定向卡特先生求援,告诉他何时何地汤米开始他的跟踪,请卡特先生设法查找汤米的踪迹。请卡特先生帮助的想法使塔彭丝活泼的精神又振作起来,然后她询问朱利叶斯·赫谢默。她得到的答复大意是,朱利叶斯大约半小时以前已经回来,不过马上又出去了。塔彭丝的情绪越发高涨。见到朱利叶斯算是幸运的事,或许他能拿出个办法来查明汤米的情况怎样。她在朱利叶斯的客厅里给卡特先生写了封短信。刚要在信封上写地址时,门突然给打开了。朱利叶斯开口就说:“到底是什么——”但他骤然控制住自己,“对不起,塔彭丝小姐。下面办公室里的笨蛋是这么说的,贝雷斯福德先生不再在这儿——从星期三起,他就不在这儿,是这样吗?”塔彭丝点头。“你不知道他在哪儿?”他轻声问道。“我?我怎么知道?虽然昨天上午我打电报给他,但是我根本没有收到他的一点回音。”“我想,你的电报在办公室里没有拆开。”“那么,他在哪儿?”“我不知道。我指望你可能知道。”“我告诉你,自从星期三我与他在火车站分手以来,我根本没有收到他的一点回音。”“哪个火车站?”“滑铁卢。你们的伦敦索思韦斯顿路。”“滑铁卢车站?”塔彭丝皱了一下眉头。“呢,对的。他没告诉你吗?”塔彭丝不耐烦地回答:“我也没见着他。从滑铁卢开始讲。你在那里做了什么?”“他给我打了个电话。在电话上他告诉我开始行动,动作要快。说他正在跟踪两个坏蛋。”“啊:”塔彭丝说,两眼都睁大了,“我明白了。往下说。”“我马上赶了过去。贝雷斯福德在那里。他指出两个坏蛋。大个子由我负责,就是你吓住的那个家伙。汤米把一张火车票塞进我的手里,告诉我快上车。他跟踪另一个坏蛋。”朱利叶斯暂停了一下。“我完全有把握地认为,他想了解所有的情况。”塔彭丝坚定地说:“朱利叶斯,不要来回走动。这使我头晕。坐在那张安乐椅上,尽量不要卖关于,告诉我全部情况。”赫谢默先生顺从了她。他说:“当然啦,我从哪儿开始呢?”“你刚才中断的地方,在滑铁卢。”朱利叶斯开始叙述:“嗯,我刚走进一节你们英国那可爱的老式的头等车厢,火车就开了。我知道的第一件事是,一位列车员走过来,非常有礼貌地告诉我,车厢内不准吸烟。我递给他半美元,这件事就样解决了。沿着过道,我查看了一下隔壁的旅客车厢。惠廷顿就在那里。我看见那个可恶的家伙,那张保养得很好的大肥脸,想到可怜的小简在他的魔爪之中,我真要发狂了,可惜我没随身带枝枪。不然我要整治他一下。“我们顺利抵达伯恩茅斯。惠廷顿要了辆出租车,讲了旅馆的名字。我也这样做,三分钟内我们的车就赶上去了。他租了个房间,我也租了个房间。到这时事情一帆风顺。他想都没想到,会有人跟踪他。嗯,他坐在旅馆里的休息室里看看报纸诸如此类直到吃晚饭时间,他也没有匆匆去吃晚饭。“我开始想,无事可做了,他只是为了健康原因出来旅行。不过我记得,尽管那可算是个高级旅馆,他居然没有换衣服去吃晚饭,很可能饭后他会为了他要干的事出去。“果然,大约九点,他出去了。乘一辆车穿过城镇——顺便说一句,那是个非常漂亮的地方,我想等我找到简以后,我会带她到那里去住一段时间——随后他付了钱把车子打发走了。沿着峭壁顶部的松林向前走去,你知道我也在那儿。我们步行,大约定了半小时。一路上有许多别墅,它们渐渐地在我们身后消失,最后我们来到一幢房前,它好像是别墅群中的最后一座。这是幢大房子,四周松林覆盖的地方也很大。“这是个相当黑的夜晚,通向房子的行车道也和夜色一样漆黑。我能听见他在前面走,尽管我看不见他。我得小心翼翼地走,以防万一他察觉到有人跟踪他。我拐了弯,正好看到他在按门铃,走进房子。我就留在原地。天开始下雨了,很快我差不多被雨水淋透,天气冷得够呛。“惠廷顿没有再出来,过了一会,我有点不安,开始在四周悄悄徘徊。所有底楼的窗子都关得严严实实的,但是在楼上(这是幢两层楼的房子),我注意到有扇窗子里有灯,窗帘没有拉上。“嗨,正好窗子对面长有一棵树。树离房子大约有三十英尺,我有那么一种想法,要是我爬到那树上,很可能我能看见房子里发生的事。当然,我知道没有理由说明为什么惠廷顿就一定在这间房间里而不在另外一问房里——事实上,也没有多少理由断定他会在楼下某一间接待室里。不过我想,我费了这么大的劲在雨中站了这么久,不管做点什么事总比什么事也不做要强。所以我开始爬树。“事情并非那么容易。雨水使树枝变得非常滑,爬树时我只有一个立脚之处,但一点一点地我设法往上爬,最后我爬到与窗子相等的高度。“然而我感到失望。我的位置太偏左面了。我只能看见室内的过道。我所看得见的只是一点窗帘,一码宽的墙纸。呢,对我来说没有什么用处,就在我打算放弃,屈辱地爬下树的时候,里面有人走动,身影投在我看得见的那么一丁点墙纸上——老天哪,那正是惠廷顿!“此时,我热血沸腾。我一定得向房间里看上一眼。这下得由我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我注意到大树上有一根很长的树枝向右面伸出去。如果只要能沿着它挪动一半的距离,问题就可以解决了。但是树枝能否承受住我的重量则毫无把握。我下定决心要冒一冒险,于是我开始行动。我十分谨慎地一英寸一英寸地往前爬。树枝发出嘎嘎响,左右摇摆个不停,这时根本不可能去想会不会掉下去,终于我安全地爬到了理想的位置。“这个房间中等大小,完全技卫生要求的方式布置的。房间中央有张方桌,上面有一盏台灯,坐在桌旁面对着我的正是惠廷顿。他正对一个穿着像医院护士的女人讲话。她坐着背对着我,所以我无法看见她的脸。虽然遮帘是拉起来的,但窗子本身是关上的,所以他们的讲话我一个单词也无法听到。似乎惠廷顿一直在讲,护士只是在听。时而她点点头,时而摇摇头,好像她在回答问题似的。看起来惠廷顿说话时语气非常有力——有一两次他用拳头敲打桌子。这时雨已停了,天空突然问晴朗起来,天气就是这个样子。“不久,他的话好像快讲完了。他站起来,护士也站起来。他朝窗子看了看,问了些什么——我猜他问雨是否停了。不管怎样,她径直穿过房间往外看。就在这时,月亮从云层后面露了出来。我害怕被这女人看见,因为我完全处在月亮之下。我设法往后退一点。我的身子突然挪动使老朽的树枝承受不了。哗啦一声响,树枝被折断,我随之被摔下来!”塔彭丝低声细气地说:“啊,朱利叶斯,太激动人心了!往下说。”“哦,我够幸运的,我掉在一块松软的土地上——不过我一时动弹不了,确实如此。我知道的下一件事便是躺在床上,床的一侧有一位护士(不过不是惠廷顿的那位护士),另一侧是一位戴着金边眼镜、长有黑胡子的小个子男人,是个典型的医生。他搓着两手,我望着他时他扬起了眉毛。他说:‘啊:瞧我们的年轻朋友又恢复知觉了。顶好。顶好。’“我玩了一点惯用的花招,问:‘发生了什么事?’和‘我在哪儿?’不过我相当了解答案是什么。我的脑子并不老朽过时。‘我想目前这样也差不多了,护士小姐,’小个子男人说。护士以一种受过良好训练的轻快步子走出房间。不过在她走出门时,我捕捉住她看我时那种十分好奇的眼神。“她那种眼神使我顿时有了个主意。‘喂,大夫,’我说,试着在床上坐起来,但是在我这么做的时候,我的右脚使我感到一阵剧痛。‘轻微扭伤,’医生解释着。‘问题不严重,两三天后你就能活动了。”’这时,塔彭丝插嘴说:“我注意到你走路脚有点跛。”朱利叶斯点头,又继续说下去。“‘怎么搞的?’我又问。他干巴巴地回答,‘你摔下来,弄掉树上的许多树枝,掉在我新培育的一块花圃里。’ “我喜欢这个人,他显得有幽默感。我有把握,他至少直截了当。我说:‘当然啦,大夫,对损坏树木的事我十分抱歉, 我想新种的花全都由我赔偿。不过,也许你想知道,我在你的花园里做什么?’他回答道:‘我想,这件事确实需要解释。嗯,首先,我不曾跟在傻瓜后面。’“他微笑着,‘我的第一种看法。不过我很快改变了我的想法。顺便问一下,你是美国人,对吧?’我把我的名字告诉他,‘你呢?’‘我是霍尔大夫。这儿,你不会不知道,是我的私人疗养院。’“我不知道,也不想让他了解。我只感谢所给的信息。我喜欢这个人,我觉得他直率,不过我不打算告诉他全部情况。首先,他可能不会相信。“刹那间我下了决心,说:‘啊,大夫,我想我是个大傻瓜,但是我感谢你让我知道,我的所作所为不是比尔·赛克斯①所干的勾当。’接着我继续咕咕哝哝地讲了有关一位姑娘的事。我故弄玄虚提出什么严格的监护人的事情啦,精神崩溃啦,最后我解释我好像在疗养院的病人中认出了她,所 以我在夜间出来冒这趟风险,“我想这是他所想听到的这类事情。我讲完以后,他和蔼地说:‘真是个浪漫的故事。’我接着说:‘好了,大夫,你对①比尔·赛克斯:狄更斯小说《奥利弗·特威斯特》中下层社会一个凶残的盗贼——译注。我坦诚相见吗?你这儿现在,或你这儿以往任何时候有个一位名叫简·芬恩的年轻姑娘吗?’他一边回想一边重复这个名字。他说:‘简·芬恩?没有此人。’“我显得非常使恼,我猜我脸上也表现出懊恼的神色。‘你肯定吗?’‘非常肯定,赫谢默先生。这是个不同寻常的名字,我不可能忘记的。’“呢,那绝对如此。但这使我有了余地。我倒有点希望我的搜寻该结束了。我最后说:‘事情就是这样。现在,有另外一件事。我抱紧那该死的树枝时,我以为我认出我的一个老朋友,他在向你的一名护土谈话。’我有意不提名字,因为惠廷顿当然可能会在那儿用不同的称呼,但是医生立即回答:‘惠廷顿先生,也许是吧?’我说:‘正是此人。他在这儿做什么?不会告诉我他的神经有毛病吧?’“霍尔大夫笑了起来。‘没有,他来这儿是看一位护士,伊迪丝护士小姐,是他的侄女。’我大声说:‘啊,那真想不到!他还在这儿吗?”不,他差不多马上就回城里去了。’我突然喊出来:‘太可惜了!不过也许我能和他的侄女——伊迪丝护士小姐说说话,刚才你是这么说她的名字,对吧?’“但是医生摇摇头。‘恐怕这也不可能,今晚伊迪丝小姐也和一个病人离开了。’我说,‘看起来我运气不好。你有他在城里的地址吗?我想我回去时要去拜访他。”我不知道他的地址。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可以写信给伊迪丝小姐要他的地址。’我谢谢他,‘别说谁想要他的地址,我想给他一个小小的惊喜。’“那就是我到目前为止所做的一切。当然,如果那姑娘的确是惠廷顿的侄女,她是非常机敏的不会掉进圈套,不过这值得试试。我要做的下一件事情是给贝雷斯福德先生起个电文,告诉他我在哪儿,我因为脚扭伤而躺在床上,如果他不忙的话,要他过来一下。我对要说的话必须谨慎。然而,我没有收到他的信,我的脚也快好了。只是稍微有点扭伤,不是真正的扭伤。所以今天我向小个子医生告别,告诉他如果他收到伊迪丝护士小姐的信并回到城里,请给我捎个话。哎呀:塔彭丝小姐,你脸色怎么如此苍白?”塔彭丝说:“是因为汤米的缘故。他可能出了什么事呢?”“振作起来,我想他肯定没事。为什么他会有事?听我说,他跟踪的是一个长得像外国人样子的家伙。也许他们已经出国——到波兰或诸如此类的地方?”塔彭丝摇头。“没有护照和有关的东西他是不能出国的。除此而外,我见过那个男人,叫鲍里斯什么的。他昨晚和范德迈耶太大一块吃饭。”“哪位太大?”“我忘记了,当然啦,你不了解所有情况。”“我在注意听。”朱利叶斯说,突然用了他最喜爱的说法。“让我知道。”于是,塔彭丝叙述了过去两天里所发生的情况。朱利叶斯听了惊讶不已,钦佩得五体投地。“干得好啊:想不到你会去当仆人,真让我开心得要死!”随后他严肃地说:“不过请听我说,我不喜欢这样,塔彭丝小姐,我的确不喜欢。你和别人一样有胆有识,但我希望你立刻退出来。我们与之较量的这帮坏蛋,他们在任何一天都会残暴地杀死一个姑娘,就像杀死一个男人那样。”“你以为我害怕吗?”塔彭丝气愤地说,勇敢地不去想范德迈耶太大冷酷无情的眼光。“我以前说过,你非常有胆量,但是那改变不了事实。”“啊,真烦死我了!”塔彭丝不耐烦地说,“让我们考虑一下,汤米可能出了什么事。我就此事已写信给卡特先生。”她补充说并向朱利叶斯介绍了信的主要内容。朱利叶斯心情沉重地点点头。“我想,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还能像现在这样就算不错了。不过,我们得行动起来才对。”“我们能做什么?”塔彭丝问。她的情绪又高涨起来。“我想我们最好追踪鲍里斯。你说,他曾到过你干活的地方。他可能再去吗?”“他可能再去,不过我不能确定。”“我明白了。嗯,我想,我最好买辆轿车,一辆一流的轿车,穿着像个车夫在外面等着。如果鲍里斯来了,你发个信号,我就跟踪他。这个主意如何?”“好极了,但是他也可能几周不来。”“我们就得碰碰运气。我很高兴,你喜欢这个计划。”他站起来。“你到哪儿去?”“去买车,当然啦,”朱利叶斯回答,神态十分吃惊,“你喜欢什么型号的车?我想,在我们结束以前,你会喜欢乘车兜兜风。”“啊,”塔彭丝轻轻地说,“我真喜欢罗尔斯一罗伊斯,不过———”朱利叶斯同意。他说,“当然啦,你说了算。我这就去买一辆。”塔彭丝叫起来:“但是你不能立即买到。人们有时要等上很长时间。”“小朱利叶斯不用等,”赫谢默先生肯定地说,“你不要有任何担心,我半小时后开车回来。”塔彭丝站起来。“你太棒了,朱利叶斯。但是,我不能不感到这是一个孤注一掷的计划。我确实是把希望系在卡特先生身上。”“而我不该这样。”“为什么?”“只是我的一个想法。”“啊,但是他得尽点力。没有其他人了。顺便说,我忘记告诉你一件今天上午发生的奇怪的事。”她叙述她意外遇见詹姆斯·皮尔·埃杰顿爵土的情况。朱利叶斯很感兴趣。“你认为那个人的意思是什么?”他问。“我不十分明白,”塔彭丝沉思地说,“但是我认为,他以律师那种模棱两可的、合法的、没有成见的方式设法向我发出警告。”“为什么他要那样做?”“我不知道,”塔彭丝承认,“但是他看起来既和蔼可亲又十分聪明。我不会介意去找他并把一切情况向他全盘托山”使她感到吃惊的是,朱利叶斯非常强烈地否定了这种想法。他说:“听我说,我们不想任何律师参与此事。那个家伙’帮不了我们任何忙。”“嗯,我相信他能。”塔彭丝固执地重复。“别这么想了,再见。我半小时后回来。”过了三十五分钟,朱利叶斯回来了。他拉着塔彭丝的手臂,和她一块走到窗子旁边。“车就在那儿。”“啊!”塔彭丝往下看见一辆很大的车,她说话的声音里带有一种尊敬的语调。“她是汽车比赛中的带头车,我可以告诉你。”朱利叶斯自鸣得意地说。“你怎么搞到这部车的?”塔彭丝气喘吁吁地问。“她正被送往某位要人的家。”“是吗?”朱利叶斯说:“我到他家去,我说我估计像这样的一辆车价值两万美元。接着我又说,如果他退出的话,这辆车对我值大约五万美元。”“是吗?”塔彭丝说,她欣喜欲狂。“是的,”朱利叶斯回答,“他让出车来,事情经过就是这样。”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christie.soim.com)暗藏杀机第十二章 患难之交星期五和星期六平安无事。塔彭丝收到卡特先生对她请求的简短回信。卡特先生在信中指出,青年冒险家公司自己冒险来承担这项任务,而且事前也充分被告知其危险。如果汤米出了什么事,他深表懊悔,但是他爱莫能助。这是淡淡的安慰,不知怎的,没有汤米,冒险没有了兴趣,塔彭丝第一次对成功感到怀疑。他们在一起时,她对成功从未怀疑过。虽然她习惯事事领先,并为她的急中生智而自豪,但在现实中,她对汤米的依赖程度比她想象的要大。汤米异常清醒、头脑冷静,他的判断能力和真知灼见始终如一,没有他塔彭丝感到好像是一艘没有舵的船。奇怪的是,朱利叶斯肯定比汤米聪明得多,但不曾给予她同样支持的感觉。她指责过场米是悲观主义者,自然他总是看到不利因素和困难之处,而她自己则是乐观地藐视它们,不过她对汤米是言听计从。汤米可能有点慢慢吞吞的,但却十分稳健。看来,塔彭丝第一次意识到,他们轻松愉快承担的任务已险象环生。开始时任务像浪漫小说的一页。现在,它失去了当初的魅力,变成了冷酷的现实。汤米——是一切一切之中最重要的。白天,塔彭丝多次坚定地眨着眼睛挤掉泪水。“小傻瓜,”她提醒自己,“不要淌眼泪。当然,你喜欢他。你一生都了解他,但是没有必要对此多愁善感。”同时,没发现鲍里斯更多的情况。他没有公寓,朱利叶斯和汽车在外面等待也是徒劳。塔彭丝又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她承认朱利叶斯的反对意见是对的,然而她没有完全放弃向詹姆斯·皮尔·埃杰顿爵士求助的想法。的确,她甚至曾在红皮书①上查找过他的地址。那天,他不是有意向她发出警告吗?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当然她至少有权要求解释。他曾那么和蔼地看着她。也许他可以告诉他们一些有关范德迈耶太大的情况,从中可找到有关汤米下落的线索。不管怎样,塔彭丝作出决定,她的肩膀像往常那样摇一摇。值得试试,她会去努力的。星期天是她下午外出的日子。她要去见朱利叶斯,说服他接受她的观点。那么他们便可在狮穴持狮须,太岁头上动土。这天到了,对朱利叶斯要苦口婆心地说服,不过塔彭丝态度坚定。“这不可能有坏处。”她老是用这句话来回答。最①红皮书(Red Book):英国官方出版的人名录的俗称.因封面为红色硬质纸.故得此名称——译注。后,朱利叶斯让步了,他们开车去卡尔顿豪斯街。 一位无可指责的男管家来开门。塔彭丝有点紧张。毕竟她可能过于冒失。她决定不问詹姆斯爵士是否“在家里”, 而更多地采取一种亲自拜访的态度。 “你是否可问问詹姆斯爵士,我能见他几分钟吗?我给他带来一条重要的消息。”男管家退下,过了一会他回来了。“詹姆斯爵士将接见你们,请走这面好吗?” 他带他们走进房子后部的一个房间,这个房间的摆设像个图书馆,收藏之丰富令人赞叹不已。塔彭丝注意到有一面墙完全用来放有关犯罪和犯罪学的著作。房间里还有几 把座垫深陷的真皮安乐椅,一个老式的宽大的壁炉。室内摆着一张很大的卷盖式书桌,桌面上摆满了文件,桌子旁边坐 着房子的主人。 他们进屋时,他站起身来。“你有消息告诉我吗?噢——”他认出塔彭丝时笑了一下——“是你,对吧?我想是从范德迈耶太大那儿带来的消息?”“不是这样,”塔彭丝说,“事实上,恐怕我只能那么说才能进这个屋。哦,顺便介绍一下,这位是赫谢默先生,这位是詹姆斯·皮尔·埃杰顿爵士。”“见到你很高兴。”美国人说,迅速地伸出一只手来。“二位请坐下,好吗?”詹姆斯爵士说。他拉过两把椅子。“詹姆斯爵士,”塔彭丝大胆地接触话题,“我斗胆地说,你会认为我非常鲁莽地像这样来到这儿。因为,事情与你毫无关系,但是你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而汤米和我都无足轻重。”她停下来喘口气。“汤米?”詹姆斯爵士询问着,同时看着美国人。“不,他是朱利叶斯,”塔彭丝解释着,“我有些紧张,这使我说话词不达意。我真正想知道的是,那天你对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警告我注意提访范德迈耶太大吗?你是这个意思,是吗?”“亲爱的年轻女士,就我回忆,我只是提到,每个地方都可找到一样好的工作。”“是的。我知道。但是,那是个暗示,对不对?”“嗯,也许是吧。”詹姆斯爵士严肃地承认。“嗯,我想再多了解一些。我想知道为什么你要给我暗示。”詹姆斯爵士看见她这么认真便笑了一笑。“假设那位女士告我诽谤而起诉我?”“当然。”塔彭丝说,“我知道律师总是十二万分地小心。但是,难道我们不能先‘没有偏见’地说话,然后再说我们想说的话。”“哦,”詹姆斯爵士仍在微笑,“没有偏见,那么,如果我有个年轻的妹妹被迫自行谋生,我不想看见她为范德迈耶太太干活。我觉得给你暗示是我应负的责任。那个地方完全不适合一位既年轻又缺乏经验的姑娘。这就是我想告诉你的。”“我明白了,”塔彭丝思索着说,“非常谢谢。不过我不是真的缺乏经验,你知道。我太了解了,我去她那儿时她是个坏东西——事实上就是去那儿的原因——”她突然停止,看见律师脸上迷惑的表情,接着往下说:“我想,或许我最好告诉你所有的情况,詹姆斯爵士。我有一种感觉,如果我不说实话,你很快就知道,所以你不妨从头开始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你认为怎样,朱利叶斯?”“在你一心想这件事的时候,我要以事实为准说话。”美国人回答,他一直坐在那儿一言不发。“好吧,告诉我一切,”詹姆斯爵士说,“我想知道汤米是谁。”得到鼓励后,塔彭丝开始她的叙述,律师专心地听着。塔彭丝讲完时,他说:“非常有趣,你告诉我的大部分内容,孩子,我已经知道。我对这位简·芬恩有我自己的一些看法。迄今,你干得非常出色,但是卡特先生——你了解他是干什么的——把你们两位年轻人抛进这种事颇为不当。顺便问一下,赫谢默先生原来是干什么的?你没有把这点讲请楚。”朱利叶斯自己回答这个问题。“我是简的最长的表兄。”他解释着,回敬了律师刺人的凝视。“啊!”“哎呀,詹姆斯爵士,”塔彭丝脱口而出,“你认为汤米出了什么事?”“哦,”律师站起来,慢慢地踱来踱去,“在你来到时,年轻的女士,我正在收拾我的鱼网,打算乘夜班火车去苏格兰打几天鱼。不过有不同种类的捕鱼方法。现在我很想留下,看看我们是否能够找到那位年轻小伙子的踪迹。”“啊!”塔彭丝欣喜若狂地拍起手来。“都一样,我以前说过,卡特鼓励你们两个小孩子干这种差事太不妥当。好了,请别生气,嗯——小姐。”“考利。普鲁登斯·考利。不过我的朋友叫我塔彭丝。”“好啦,塔彭丝小姐,我当然会成为一位朋友。请别生气,因为我认为你年轻了。青春是一种缺点,太轻易成长过快。现在,关于你的这位年轻的汤米——”“好的。”塔彭丝又拍起手来。“坦率地说,情况看起来对他不利。他在不需要他的地方插一手,这是没有疑问的。但别放弃希望。”“那你会真的帮助我们?你看,朱利叶斯!他不想让我来。”她补充了一句作为解释。“嗯,”律师说,又一次用尖锐的眼光对朱利叶斯表示赞同,“为什么会这么想?”“我想,用这么鸡毛蒜皮的小事来麻烦你不好。”“我明白啦,”他停了一会,“这件鸡毛蒜皮的小事,你是这么说的,直接关系到一件很重大的事,重大的程度也许超过你或者塔彭丝小姐的理解。如果这位小伙子还活着,他可能会给我们非常有价值的情报。所以,我们必须找到他。”塔彭丝叫喊起来:“是的,但如何找?我尽力考虑到方方面面。”詹姆斯爵土微微一笑。“有一个人近在眼前,很可能知道他在哪儿,或者不管怎么说,知道他可能在哪儿。”“这个人是谁?”塔彭丝疑惑不解地问。“范德迈耶太大。”“对,但是她决不会告诉我们。”“啊,这就是我派上用场的地方。我想,很有可能,我能使范德迈耶太大把我想了解的情况告诉我。”“如何去做?”塔彭丝又问,两眼睁得大大的。“哦,只是问她一些问题,”詹姆斯爵士从容地回答,“你知道,那是我们办事的方式。”他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桌子,塔彭丝再次感受到从这个人身上显示出来的强大力量。“如果她不说呢?”塔彭丝突然问了一句。“我想她会的。我有一两种有力的手段。像这样不大可能的事,总有行贿受贿的可能。”“肯定。这是我能派上用场的地方2”朱利叶斯喊了起来,他用拳头砰的一下捶在桌上。“你能信赖我,如果需要的话,拿出一百万美元。是的,先生,一百万美元!”詹姆斯爵士坐下,对他仔细地审视了好一阵子。最后说:“赫谢默先生,那是一笔很大的数字。”“我想是的。没有人会提出六便士那么低廉的价格。”“按现在的兑换率,这笔钱超过二十万英镑。”“是这样。或许你认为我是在信口开河,但是我能很好地履行诺言,还有足够的钱支付你的费用。”詹姆斯爵士的脸微微发红。“费用没问题,赫谢默先生。我不是私人侦探。”“很抱歉。我想我有点操之过急,不过我对钱的问题一直感到不自在。几天前我想为得到简的消息悬赏一大笔钱,不过你们固执的苏格兰场建议我别那么做。他们说这是不受欢迎的。”“也许他们是对的。”詹姆斯爵土冷冰冰地说。塔彭丝插话:“但对朱利叶斯来说是完全行得通的。他不是在和你开玩笑。他的确腰缠万贯。”朱利叶斯说:“老头子很有气派地积累起来的。好了,让我们来谈正事。你的想法是什么?”詹姆斯爵士考虑了一阵。“不能再耽误了。我们的攻击越早越好。”他转向塔彭丝。“你知道今晚范德迈耶太太出去吃饭吗?”“是的,我想是这样,但是她不会在外面呆得很晚。否则,她会带上门锁的钥匙。”“好。我大约十点钟去拜访她。你应该什么时候回去?”“大约九点半或十点,不过我能早一些回去。”“不管什么情况,你都不该那样做。如果你不在外面逗留到通常的时间回去,那会引起怀疑。请一定到九点半再回去。我将十点钟到。也许赫谢默先生要在下面一辆出租车里等着。”“他有辆罗尔斯一罗伊斯轿车。”塔彭丝以一种代替别人骄傲的神情说。“那就更好了。如果我能成功地从她那儿得到地址,我们便可以直接去那个地方,有必要的话,带上范德迈耶太大。你懂吗?”“是的,”塔彭丝站起来,心中一阵高兴,“啊,我感到好多了!”“别对它期望太多,塔彭丝小姐,放松一点。”朱利叶斯转过身来对着律师。“好吧,那我在九点半左右开车接你。行吗?”“也许那是最好的计划。没有必要弄两部车在外面等。好了,塔彭丝小姐,我对你的忠告是去吃一顿丰盛的晚餐,一顿真正丰盛的晚餐,记住。别瞻前顾后想得太多。”他与二位一一握手,过了一会他们二人来到外面。“他不是个可爱的人吗?”塔彭丝轻快走下阶梯时,喜出望外地问,“啊,朱利叶斯,他不正是一个可爱的人吗?”“嗯,我承认他像货物一样。去找他时我认为是件没用的货,就算我错了。喂,我们直接回里茨饭店吗?”“我想我该散散步。我感到激动。在公园那儿我下车,好吗?除非你也想来散散步?”朱利叶斯摇摇头。“我想给汽车加点油。”他解释着,“另外还要发一两份电报。”“好吧。七点钟我在里茨饭店和你见面。我们在楼上吃晚饭。我不能穿着夜礼服露面。”“当然啦。我叫费立克斯帮我选菜。他好像是个大班,再见。”塔彭丝向瑟彭泰恩街走去,脚步轻盈。她先看看手表,差不多六点钟。她想起她还没有喝下午茶,因为太激动而没有感到饥饿。她一直走到肯辛顿花园,然后慢悠悠地由原路返回,新鲜空气和运动使她感觉非常好。遵从詹姆斯爵士的忠告,把晚上可能发生的事情抛之脑后这不是那么轻而易举的事。当她越来越走近海德公园角时,她几乎抵挡不住返回南奥德利公寓大楼的诱惑。不管怎样,她决定,只是回去看看大楼不会有坏处。或许,她能够顺从耐心等到十点钟的忠告。南奥德利公寓大楼像往常一样。塔彭丝期望什么,她几乎不知道,但是大楼红砖坚实牢固的样子多少缓和她那过于忐忑不安的心情。她正要转身,听见一声刺耳的哨声2忠实的艾伯特从大楼跑来和她见面。塔彭丝皱起了眉头。在附近地区对她的出现引起注意,这完全不是计划中的一部分,但是艾伯特由于强忍住的激动而满脸通红。“我说,小姐,她要溜了!”“谁要溜了?”塔彭丝机警地问。“那个坏东西。雷迪·丽塔,范德迈耶太太。她正在收拾东西,她刚捎话要为她找辆出租车。”“什么?”塔彭丝抓住他的手臂。“是真的,小姐,我想你也许还不知道。”塔彭丝喊起来:“艾伯特,你真是个好心人。要不是你的话,我们会让她跑掉。”艾伯特听见这句称赞的话,高兴得满脸通红。“没时间了,”塔彭丝一边说一边走过马路,“我得拦住她。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必须让她留在这儿直到——”她嘎然止住。“艾伯特,这儿有电话,是吗?”男孩摇摇头。“大多数公寓都有电话,小姐。不过,就在街的拐角处有个电话亭。”“去电话亭,马上去,给里茨饭店打电话。找赫谢默先生,找到他时,告诉他找詹姆斯爵士,马上来这里,因为范德迈耶太大在设法逃走。如果找不到赫谢默先生,给詹姆斯·皮尔·埃杰顿爵士打电话,你在电话薄里找得到他的电话号码。告诉他正在发生的事。你不会忘记这些名字,对吧?”艾伯特口齿伶俐地重复这些名字。“你依靠我,小姐,事情好办。你怎么样?难道不害怕你自己和她打交道吗?”“不,不,那没事的。去打电话,快。”塔彭丝深深吸了一口气便走进大楼,跑到楼上20号的门外。她如何拦住范德迈耶太大直到两位男士来到,她心中无数,但不管怎么做,总得拿出个法子,而且她必须单枪匹马地去完成这个任务。什么原因引起这次仓促的离走?是不是范德迈耶太太怀疑她?推测是毫无根据。塔彭丝坚定地摁了门铃。她可能从厨师那儿了解一些情况。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等了几分钟以后,塔彭丝又摁门铃,她把手指压在按钮上一阵子。终于她听到里面的脚步声。又过了一会范德迈耶太大自己来开门。看见女孩,她的眉毛扬了起来。“你?”“我牙疼了一阵,夫人,”塔彭丝乖言巧语地说,“所以想最好回家来,过一个安静地晚上。”范德迈耶太太没说话。她往后退让塔彭丝走进大厅。“你太不幸了,”她冷冰冰地说,“你最好去睡觉。”“哦,我在厨房里就会好的,夫人。厨师会——”“厨师出去了,”范德迈耶太太用一种颇让人讨厌的语调说,“我派她出去了。所以,你瞧你最好去睡觉。”突然之间,塔彭丝感到害怕。范德迈耶太大的声音里有一种她完全不喜欢的口气。另外,这个女人慢慢地将她逼到过道的边缘上。塔彭丝不让她太迫近,于是转过身来。“我不想——”就在那一瞬间,冰冷的枪口抵住她的太阳穴,范德迈耶太太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既是冷冰冰的,又是在恐吓:“你这个该死的小傻瓜!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不,不要回答。如果你要挣扎或喊出来,我会开枪把你像条狗那样打死。”枪口更紧地抵住姑娘的太阳穴。“喂,走,”范德迈耶太大继续说,“走这面——进我的房间。过一分钟,我把你安置好以后,你就照我告诉你那样去睡觉。你会睡——啊,是的,我的小间谍,你会睡得很好!”最后的话里有一种可怕的高兴,塔彭丝打心眼里不喜欢。这会儿什么也做不了,地只有顺从地走进范德迈耶太大的卧室。手枪从未离开过她的前额。卧室里乱七八糟,衣服扔得四处都是,一口皮箱和一个装帽子的盒子只收拾了一半,放在地板的中间。塔彭丝努力振作起来。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她勇敢地大声说话。“得啦,”她说,“这是胡说八道。你不可能开枪打死我。当然啦,大楼里的每个人都会听见枪声。”“我会冒这个险,”范德迈耶太大得意地说,“不过,只要你不喊救命,你就没事——我想你也不会。你是个聪明的姑娘。你把我给骗了。我不曾怀疑过你。因此,我毫不怀疑,你非常清楚,在这里我是主宰,你受宰割。听着——坐在床上。把两只手放在头上,如果你爱惜自己的生命,手就别动。”塔彭丝只好驯服地服从。她敏锐的感觉告诉她,没有别的办法,只有接受目前的局面。要是她大喊救命,很难会有人听见,而范德迈耶太大则有机会向她开枪。同时,能拖延每一分钟都极为宝贵。范德迈耶太大把手枪放在洗脸架边上,伸手就可拿到,她仍像、猞猁一样盯着塔彭丝,以防这姑娘企图采取行动。范德迈耶太大从大理石的洗脸架那里取了一个封了口的小瓶子,往一只玻璃杯里倒了几滴,然后将玻璃杯装满水。“那是什么?”塔彭丝敏感地问。“让你好好睡觉的东西。”塔彭丝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你打算对我下毒吗?”她轻声地问。“也许。”范德迈耶太大说,并得意地笑起来。“我不会喝的,”塔彭丝语气坚定地说,“我宁可被开枪打死。不管怎样,那会发出很大的声音,可能会有人听见。我不愿意像羊羔一样悄然无声地给干掉。”范德迈耶太太跺着脚。“别当小傻瓜!你真的以为我想在我身后响起一片捉拿杀人犯的喊声吗?如果你还明智的话,你会认识到毒死你完全不符合我的要求。这是安眠药,就是这样。明天上午你会醒过来你依然故我。我根本不想动手捆绑你或塞住你的嘴。那也是可供选择的方法之一——你也不会喜欢的。我可以告诉你,如果我要那么选择,我会很粗暴的。所以,像一个乖女孩那样喝下这杯水,你不会有事的,依然如故。”在她的内心深处,塔彭丝相信她。她提出的理由也是对的。想暂时不让塔彭丝挡道,这是既简单又有效的方法。不过,姑娘不乐意接受要她顺从地去睡觉的想法,就像人们争取自由一样。她感到,一旦范德迈耶太大甩掉他们以后,找到汤米的最后希望将化为乌有。塔彭丝反应很快。所有这些反应像闪电一般掠过她的脑海,她看见了机会,一个非常有疑问的机会,于是,她决心作一次最大努力孤注一掷。于是,突然之间她东倒西歪地从床上站起来,跌倒在范德迈耶太大面前,拼命地抓住她的裙子。“我不相信你讲的话。”塔彭丝呻吟着。“它是毒药——我知道是毒药,啊,不要让我喝毒药。”她的声音近乎于尖叫——“不要让我喝毒药!”范德迈耶太大手里拿着玻璃杯,嘴唇上翘,低头望着这突如其来的崩溃。“站起来,你这个小白痴:别再这样说傻话。你怎么有勇气扮演你曾扮演过的角色,我难于想象。”她跺着脚,“站起来,听着。”但是,塔彭丝依旧紧紧缠住她,继续哭泣,一边哭还一边断断续续说一些请求怜悯的话。赢得每一分钟都大有好处。而且,在她趴着的时候,她悄悄地向她的目标靠近。范德迈耶太大尖声地、不耐烦地叫起来,猛地把姑娘一把拖到她的膝下。“马上喝!”她专横地把玻璃杯压在姑娘的嘴上。塔彭丝发出一声绝望的呻吟。“你起誓它不会伤害我?”她为争取时间在应付着。“当然它不会伤害你。别当傻瓜了。”“你愿意起誓吗?”“是的,是的,”那女人不耐烦地说,“我起誓。”塔彭丝伸出颤抖的左手去拿玻璃杯。“很好。”她胆怯地张开了嘴。范德迈耶太大放心地松了一口气,一时失去警惕。这时,塔彭丝快如闪电,奋力抓住玻璃杯往上一推,杯中的水溅在范德迈耶的脸上,在她喘息的瞬间,塔彭丝急速伸出右手,抓住放在脸盆架边上的手枪。接着,她跳起来,往后退了一步,手枪直指范德迈耶太大的心脏,她把手枪稳稳地握在手中。在胜利的时刻,塔彭丝显露出不那么公平的胜利神情。“现在,谁是主宰,谁受宰割?”她因胜利而欢呼。对方的脸由于愤怒而抽搐。那一分钟,塔彭丝想,她会扑到对方身上,不过这反而会使姑娘处于令人不快的窘境之中,因为她本来的意思是不能真的动武,不能开枪。范德迈耶太太尽量克制住自己,邪恶的冷笑终于慢慢地爬上她的脸。“毕竟不是个笨蛋2你干得那么出色,姑娘。但是你会为此付出代价——哦,是的,你会为此受到惩罚!我记性好!”“我很吃惊,你会这么轻易上当。”塔彭丝轻蔑地说,“你没有好好想过,我是那种在地板上打滚并乞求怜悯的姑娘吗?”“你会的——总有一天!”范德迈耶太大意味深长地说。她那冷冰冰的恶毒的态度使塔彭丝感到整个脊背一阵透骨的冰凉,但是她不会对此屈服。“倘若我们坐下怎样,”她举止文雅地说,“我们现在的态度是有点传奇式的。不——不是在床上。拉张椅子到桌子边来,很好。现在我坐在你对面,手枪放在我面前——只是预防意外,好极了。现在,让我们谈谈。”“谈什么?”范德迈耶太大阴沉着脸说。塔彭丝留心地注视着她有一分钟。她记起了几件事。鲍里斯说的话:“我相信你会出卖——我们!”还有她的回答:“价必须开得很高。”说得轻松,这是真的,但是也许其中没有真实的根据?很久以前,惠廷顿不是问过,“谁在一直喋喋不休?丽塔?”会不会丽塔·范德迈耶是布朗先生装甲中的薄弱部分?塔彭丝的眼睛一直盯着对方的脸,她从容地回答:“钱———”范德迈耶太太吃了一惊。十分明显,她的答复出乎预料,“你是什么意思?”“我会告诉你。你刚才说,你记性好。记性好不如钱包鼓的一半有用:我敢说,拟定出各种对付我的可怕事情会让你的心情轻松,不过那有用吗?报复常常不会令人满意。每个人总是这么说。但是,钱——”塔彭丝喜欢她最得意的信条——嘿,钱则没有什么不能令人满意的事,有吗?”范德迈耶太太轻蔑地说:“你以为我是出卖自己朋友的那种女人吗?”塔彭丝很快说:“是的,如果开价够大的话。”“一百英镑左右,微不足道2,,“不,”塔彭丝说,“我想提出的是——十万英镑2”她节俭的精神不允许她提出整整一百万美元的数目,那是朱利叶斯提出来的。范德迈耶太太的双颊一阵绯红。“你说什么?”她问道,她的手指神经质地拨弄戴在胸前的胸针。这时,塔彭丝知道,鱼儿上钩了,她第一次为自己爱钱的心情感到恐惧。这使她对坐在对面的这个女人产生了一种可怕的亲密感。“十万英镑。”塔彭丝重复了一遍。范德迈耶太大眼中的光彩消失了。她往后靠上椅子上。“呸!”她说,“你没有这笔钱。”“是的,”塔彭丝承认,“我没有——但我认识某位有钱的人。”“谁?”“我的一个朋友。”“那肯定是一个百万富翁。”范德迈耶太太怀疑地说。“事实上,他是个百万富翁。他是美国人。他会很爽快地把钱付给你。你可以从我这里拿到钱,这是一个完美的提议。”范德迈耶太大又坐了下来。“我基本相信你。”她慢吞吞地说。好一阵子她们两人都没说话,后来范德迈耶太大抬起头看。“他想知道些什么,你的这位朋友?”塔彭丝经过一阵思想斗争,那毕竟是朱利叶斯的钱,他的利益应当优先考虑。“他想知道简·芬恩在哪儿?”她大胆地说。范德迈耶太太没有表现出惊奇。“我不太有把握目前她在哪儿。”她回答。“但是你能查出来吗?”“啊,是的,”范德迈耶太大漫不经心地回答,“这件事不会有困难。”“然后,”——塔彭丝的声音有些儿颤抖——“有一个小伙子,我的一位朋友。我担心他出了什么事,通过你的伙伴,鲍里斯。”“他叫什么名字?”“汤米·贝雷斯福德。”“从未听说过。但是我会问鲍里斯,他会告诉我他所知道的所有情况。”“谢谢。”塔彭丝觉得自己的情绪一下子高涨起来,这更激发了她大胆的尝试,“还有一件事。”“嗯?”塔彭丝身子往前靠,降低嗓门问:“布朗先生是谁?”她灵敏的双眼看见那张美丽的脸陡然变得苍白。范德迈耶太太努力镇静下来,尽量恢复原来的样子。但这种企图也只是故作镇静。 她耸了耸肩膀。“你不可能了解我们更多情况,如果你不懂得没人认识布朗先生是谁……”“你认识。”塔彭丝小声地说。血色又一次从这女人的脸上消失。“是什么使得你那么想的?”“我不知道,”姑娘说的是实话,“但我有把握。”范德迈耶太大向前凝视了好长时间。“是的,”她终于嘶哑地说,“我认识。我原来长得美丽,你瞧——非常美丽——”“你现在仍很美丽。”塔彭丝羡慕地说。范德迈耶摇摇头‘她闪电般的眼里有一种奇怪的微光。“还美丽得不够,”她用一种轻而可怕的声音说,“还美丽得不够:有时候,尤其最近,我一直在害伯……知道得太多很危险!”她的身子向前靠过来,“发誓,不能把我的名字搞进去——其他人不应该知道。”“我发誓。而且,一旦抓住他,你就脱离危险。”一种惊恐的表情掠过范德迈耶太大的脸。“我会吗?我会没有危险吗?”她抓住塔彭丝的手臂,“你对钱的事有把握吗?”“十分有把握。”“我什么时候能得到钱?这点也不能耽误。”“我的朋友很快就到这儿。他可以发电报,或诸如此类的事。但是不会耽误——他办事特快。”范德迈耶太大脸上的表情说明她下了决心。“我会讲的。这是一大笔钱,此外,”——她露出一种难以理解的微笑——“抛弃像我这样的女人是不明智的!”有一阵子,她在微笑,手指轻轻地在桌上敲打。突然,她十分紧张,脸色苍白。“那是什么?”“我什么也没听见。”范德迈耶太太害怕地注视四周。“肯定有人在听——”“胡说,那可能是谁?”“即使隔墙有耳,”对方低声地说,“我告诉你我害怕。你不了解他!”塔彭丝安慰她:“想想十万英镑。”范德迈耶太大用舌头舔舔她那干燥的嘴唇。“你不了解他,”她嗓门嘶哑地重复,“他正在——啊!”她发出一声恐怖的尖叫一下子跳了起来。她伸出手越过塔彭丝的头往前指去。接着她身体倾斜,倒在地板上昏死过去。塔彭丝四周环顾,想看看是什么把她吓成这样。在门口站着詹姆斯·皮尔·埃杰顿爵士和朱利叶斯·赫谢默。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christie.soim.com)暗藏杀机第十三章 守夜詹姆斯爵士从朱利叶斯身边擦过,急忙弯腰看这个倒下的女人。“心脏病,”他机警地说,“突然看见我们想必使她休克。白兰地——快,不然她会从我们手中溜走。”塔彭丝调过头说:“不在这儿。在餐厅里的酒瓶台架里。沿过道走过去,二楼。”詹姆斯爵士和塔彭丝拾起范德迈耶太大,把她送到床上。他们把水洒在她的脸上,但是没有结果。律师用指头摸她的脉博。他咕哝着说:“无法预言的局面。我希望那位年轻人能快点把白兰地拿来。”就在这时,朱利叶斯又走进房间,手中拿着一个装有半杯酒的玻璃杯。他把杯子递给詹姆斯爵士。塔彭丝抬起那女人的头,律师想方设法往她那紧闭的双唇之间喂一点酒。最后,那女人虚弱地张开双眼。塔彭丝把玻璃杯递到她嘴边。“喝了它。”范德迈耶太太顺从地喝了。白兰地使她苍白的两颊恢复了血色,她奇迹般地恢复过来。她试着坐起来——接着呻吟了一声又倒了下去,她的手放在身体的侧面。“是我的心脏病,”她低声说,“我不该说话。”她两眼紧闭又躺了下去。詹姆斯爵士的手指放在她的手腕上有一分多钟,然后他点了一下头,把手指缩回来。“现在她会好起来。”他们三人走到一边去,站在一起低声交谈。大家都感到扫兴。事情明摆着,想问这女土,眼下是不可能的。他们暂时给难住了,束手无策。塔彭丝讲述范德迈耶太大如何表示愿意揭开布朗先生身份之谜,如何同意去查明简·芬恩在何处并把结果告诉他们。朱利叶斯对此表示祝贺。“那很好,塔彭丝小姐。好极了:我想,对这位女土来说,十万英镑在早晨和晚上都一样美妙。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没钱她是不会说的,当然啰!”这种看法当然是很有判断力的,塔彭丝感到一些安慰。“你说的话是对的,”詹姆斯爵士思索着说,“不过,我应该承认,我禁不住希望在我们进来的时候没有打断谈话就好了。那是无法避免的事。现在只有等到明天早晨。”他向前走去看着床上那无生气的人的轮廓。范德迈耶太大闭着眼睛静静躺在那儿。他摇了摇头。“好的,”塔彭丝说,她想尽量高兴一点,“我们得等到早晨,就这些,但我认为我们不应该离开这套公寓。” “留下你那位聪明的男孩值班怎样?”“艾伯特?假若她又苏醒过来,引人上当艾伯特是拦不住她的。” “我想她不会不要美元而匆匆离去。”“她可能会。好像她很害怕‘布朗先生’。”“什么?真的那么怕他?” “是的,她东张西望,还说甚至墙也有耳。”“也许她的意思是指录音电话机?”朱利叶斯饶有兴趣地说。 “塔彭丝小姐是对的,”詹姆斯爵士轻声地说,“要是为了范德迈耶太太我们不应该离开这里。” 朱利叶斯盯着他。 “你以为布朗先生会追击她?从现在起到明天上午。那他怎么可能知道?”“你忘记你自己提到的录音电话机。”詹姆斯爵士毫无表情地说,“我们碰上一位非常难对付的对手。我相信,如果 我们谨慎行事,就会把握好机会让他落人我们手中。但是我们不能疏忽大意,要慎之又慎。我们有一位重要的证人,不过她应该受到保护。我想建议,塔彭丝小姐去睡觉,你和我,赫谢默先生,应该轮流守夜。”塔彭丝想马上拒绝这个建议,这时她碰巧看见躺在床上的范德迈耶太太两眼半睁着,脸上有一种又恐惧又恶毒的表情,话到嘴边但没说出来。那会儿,塔彭丝感到纳闷,范德迈耶太太昏倒和心脏病突发会不会是骗局,不过她仍记得那张脸死一般的苍白,所以她很难相信这种假设。她再看时,那种表情像变魔术似的消失了。范德迈耶太太像以前一样静静地、一动不动地躺着。姑娘想她一定是梦见了这一张脸,但是决心提高警惕。“嘿,”朱利叶斯说,“我想,无论如何我们最好采取行动离开这里。”其余二人同意他的建议。詹姆斯爵士再次摸了摸范德迈耶太大的脉搏。“非常令人满意,”他降低嗓门对塔彭丝说,“休息一个晚上以后她会完全恢复的。”塔彭丝在床边犹豫了一阵。那种紧张的面部表情,既让她大吃一惊,又留给她很深印象。范德迈耶太太抬起眼皮。她像是在挣扎要开口说话。塔彭丝弯下身去。“别——离开——”她仿佛不能说下去,含糊不清地说了类似“想睡觉”的话。接着她想张开嘴再说。塔彭丝把身子弯得更低,但只能听见呼吸音。“布朗——先生——”说话的声音停住了。但是半睁半闭的眼睛仿佛仍在发出极度痛若的信息。姑娘感到一阵冲动,很快地说:“我不离开这房间,我要整夜守着。”在闭上眼睛之前,她脸上闪过解脱的表情。显然范德迈耶太大睡着了。但是她的话让塔彭丝内心深感不安。那低声咕哝的话是什么意思。“布朗先生?”塔彭丝紧张地回头看。大衣柜在她眼前赫然耸现,像是不祥之兆。衣柜大得足以藏个人在里面……塔彭丝为自己胆怯感到羞愧,她打开衣柜门往里看,当然没有人:她又弯腰往床底看,不可能有藏身之处。塔彭丝像往常那样摇摇肩膀。真是荒唐,会感到神经紧张:慢慢地她走出房间。朱利叶斯和詹姆斯爵士在低声交谈。詹姆斯爵士向她转过身来。“请从外面把门锁上,塔彭丝小姐,把钥匙取出来。这样任何人都没有机会走进那个房间。”他的态度很有吸引力,给二位留下很深印象,塔彭丝为“神经紧张”而羞愧的心情减轻了一些。突然,朱利叶斯说:“喂,塔彭丝的聪明男孩在那儿。我想我最好下去安慰他,让他尚未成熟的心安定下来。他是个好样的小伙子,塔彭丝。”“顺便问问,你是怎么进来的?”塔彭丝突然之间问了一句,“我忘记问了。”“昭,艾伯特在电话上找到我。我跑去找詹姆斯爵士,于是我们就直接来这儿。那男孩为我们留心守候着,他还担心你可能出了什么事。他一直在公寓的门外听,不过什么也听不见。不管怎样,他建议用运煤的电梯把我们送上来,而不是按铃。果然,我们到了洗具存放室,径直走来就找到了你。艾伯特还在下面,这个时候他一定急得乱跳。”话一说完,朱利叶斯很快地就走了。“听着,塔彭丝小姐,”詹姆斯爵土说,“你比我更熟悉这个地方。你说,我们在哪儿可以有个地方休息?”最后她说:“我以为范德迈耶太大的小客厅更舒适。”接着她带路到那里。詹姆斯爵士赞同地看看四周。“这很好,现在,亲爱的年轻女士,务必去睡觉,而且好好地睡一会。”塔彭丝坚决地摇摇头。“我不能睡,谢谢你,詹姆斯爵士。我可能整个晚上都会梦见布朗先生!”“但你会很快疲倦的,孩子。”“不,我不会。我宁可不睡——真的。”律师让步了。几分钟后,朱利叶斯回来了,他消除了艾伯特的顾虑,还十分慷慨地奖赏了他的服务。他看不能劝塔彭丝去睡觉,便果断地说:“无论如何,你得马上搞点吃的东西。哪儿有储藏的食品?”塔彭丝指给他看,几分钟后他拿来了一个冷的馅饼和三个盘子。吃饱之后,姑娘对自己半小时以前的看法嗤之以鼻。金钱的诱惑不可能失败。“现在,塔彭丝小姐,”詹姆斯爵士说,“我们想听听你的冒险经历。”“行。”朱利叶斯跟着附合。塔彭丝带着几分自鸣得意的心情叙述了她的冒险经历。朱利叶斯偶而插进钦佩的赞叹:“好呀!”她说完之后,詹姆斯爵士才开口,他轻声说:“干得好,塔彭丝小姐。”他的赞扬使塔彭丝高兴得满脸绯红。朱利叶斯说:“有一件事我不明白。什么原因促使她想溜走?”塔彭丝说:“我不知道。”詹姆斯爵士沉思地摸摸下巴。“房间里乱七八糟。看来她逃事前没有仔细考虑过。几乎可以说,她从某个人那里收到一个突乎其来的警告。”“从布朗先生那里,我想。”朱利叶斯轻蔑地说。律师不慌不忙地盯着他看了一两分钟。他说:“为什么不是?请记住,你自己有一次被他击败。”朱利叶斯气得满脸通红。“当我想到如何像头羊羔顺从地把简的照片拿出来交给他的,我简直气得发疯。哎呀,如果我重新拿回这张照片,我会将它紧紧抓住不放!”“这件偶然事件可能很少发生。”律师毫无表情地说。朱利叶斯坦率地说:“我想你是对的。无论如何那张照片是我要回来的原件,你认为她可能在哪儿,詹姆斯爵士?”律师摇摇头。“这没法说。至于她到过哪儿,我有过很好的设想。”“你有这样的设想吗?在什么地方?”詹姆斯爵士笑了一笑。“在你晚上冒险的地方,伯恩茅斯疗养院。”“那儿?不可能。我问过。”“不,亲爱的先生,你问过是否有叫简·芬恩的人到过那儿。听着,如果那位姑娘被送在那儿,很可能会用一个杜撰的名字。”“真有你的,”朱利叶斯喊到,“我从来没有往那方面想过!”“也许医生也参与了此事。”塔彭丝说。朱利叶斯却摇摇头。“我认为不会这样。我一下子就喜欢上这个医生。不,我很有把握霍尔大夫是好人。”“你是说霍尔吗?”詹姆斯爵土问,“那就奇怪了——真的非常奇怪。”“为什么?”塔彭丝问。“因为今天早晨我碰巧遇见他。我认识他断断续续有好几年了,今天早晨我在街上碰见他。他告诉我,他住在梅特罗波尔饭店。”他转身对朱利叶斯说:“难道他没有告诉你,他进城来吗?”朱利叶斯摇摇头。“奇怪,”詹姆斯爵土沉思,“今天下午你没有提到他的名字,否则我会建议你带着我的名片到他那儿去进一步了解情况。”“我想我是个笨蛋,”朱利叶斯以一种不寻常的卑谦态度说,“我应该想到改名换姓的手段。”“你从树上摔下来以后怎么可能想到其它的事?”塔彭丝大声地说,“我相信换了任何其他人会马上被摔死。”“嗯,我想不管怎样,现在没事了,”朱利叶斯说,“我以为已控制住范德迈耶太大,那就是我们所要做的。”“是的。”塔彭丝说,但是她的声音中缺乏信心。三个人沉静了一会,逐渐睡魔开始袭击他们。突然家具 发出嘎嘎声,窗帘微微沙沙作响,这时塔彭丝一下跳了起来大叫起来。“我能感觉到布朗先生现在就在公寓里某个地方,但我没有办法。”“当然,塔彭丝,他怎么能够在这里?这扇门开着通向大 厅。任何人从前门进来我们都会看见和听见。” “我无能为力。我感觉到他现在就在这儿!”她恳求地看着詹姆斯爵士,他严肃地回答:“由于你感觉上的差别,塔彭丝小姐(我对那事的感觉也一样),我不明白,如果另外有人在这公寓里,我们怎么不知道。”他的话让塔彭丝感到有所安慰。“熬夜总是使人有点神经质。”她承认。 詹姆斯爵士说:“是的。我们所处的环境好像人们在开 巫者降神会一样,如果有通灵之人在场,我们可能会得到奇妙的结果。”“你相信招魂术吗?”塔彭丝眼睛睁得大大的问。律师耸耸肩膀。 ’“毫无疑问,其中有些真理。但是大多数的证词没有通 过证人席的检验。”时间一分一秒就这么过去了,晨曦初现时詹姆斯爵土 拉开窗帘。他们看见太阳冉冉升起照耀着沉睡的城市,能看 见这种景色的伦敦人为数不多。随着光明的来临,过去一夜的那种恐怖的胡思乱想显得荒唐可笑。塔彭丝的情绪又恢复正常,“好哇!”她说,“会是很美好的一天,我们将找到汤米,还有简·芬思。所有的事情都会很完美。我要问卡特先生,我是否能成为一位女爵士!”七点钟塔彭丝自愿去沏茶。她拿着装有一个茶壶和四个茶杯的托盘回来。“另外一个茶杯是给谁的?”朱利叶斯问。“囚犯的,当然啦,我想我们可以那么称呼她吗?”“给她送茶好像是昨晚一种令人扫兴的结局。”朱利叶斯思索着说。“是的,是这样,”塔彭丝承认,“但不管怎样我这就开始,也许你们两人一块来,以防她向我扑来或发生任何事情。你们瞧,不知道她醒来后情绪怎样?”詹姆斯爵士和朱利叶斯陪着她走到门边。“钥匙在哪儿?啊,当然啦,在我身上。”她用钥匙开门后停了一下。“假使她己逃跑掉?”她喃喃自语着。“完全不可能。”朱利叶斯肯定地回答。但是詹姆斯爵士一言不发。塔彭丝深深吸了一口气走进屋里。她看见范德迈耶太大躺在床上时松了一口气。“早安,”她愉快地说,“我给你送茶来了。”范德迈耶太大没有回答。塔彭丝把茶杯放在床边的桌上,走过去把窗帘拉开,当她转身时范德迈耶太大仍然躺着一动也不动。突然一阵恐惧攫住她的心,塔彭丝跑到床边。她摸着范德迈耶太大冰冷的手…她永远不能说话了…另外两个人听见她的喊声很快走过来。范德迈耶太太死了——想必已经死了好几个钟头。 显然她是在睡觉时死去的,“这真是倒霉透顶。”朱利叶斯绝望地大叫。律师比较冷静,但是他露出了怪异的眼神。“如果运气如此,只好听之任之。”他回答。“你不认为——但是,嗯,那是根本不可能的——没有 人能进来。” “不,”律师说,“我不明白他们怎么进得来。而且她就要说出布朗是谁,而她却死了。这仅仅是巧合吗?”“但是怎样———” “是的,怎样!那是我们应该查清楚的。”他站在那儿不说话,轻轻模着他的下巴,“我们应该查清楚。”他轻声地说。塔彭丝这时感到她是布朗先生的话,她不会喜欢这几句话 的语调,朱利叶斯朝窗口方向看去,“窗子是打开的,”他说,“你认为——” 塔彭丝摇摇头。 “阳台只到小客厅那儿。昨晚我们就在那儿。” “他可能溜出去——”朱利叶斯提示说。但是詹姆斯爵士却打断了他的话。 “布朗先生的方法不会这么简单。现在我们应该派人去请医生来。不过在此之前房间里还可能有对我们有价值的东西吗?”三人匆忙地搜寻了一番。壁炉中的灰烬说明,范德迈耶太大在逃跑之前一直在烧文件。虽然他们也搜寻了其他房间,但是没有任何重要的东西留下。“瞧,那儿,”突然塔彭丝说,她指着墙上一个小的老式保险柜,“那是装珠宝的,我想,不过也许里面还有其它东西。”钥匙就插在锁上,朱利叶斯很快打开了保险柜的门搜寻了一番。“怎么啦?”塔彭丝不耐烦地说。过了一会儿,朱利叶斯把头从保险柜缩回来关上保险柜的门后说:“什么也没有。”五分钟后,被匆忙请来的一位敏捷的年轻医生到了。当他认出詹姆斯爵士后,显得很恭顺。“心力衰竭,或者服了过量安眠药。”他用鼻子闻了闻,“空气中有一种像三氯乙醛的气味。”塔彭丝记得她曾经打翻的玻璃杯,她很快走到洗脸架那儿。她找到了范德迈耶太大曾经倒过几滴药水的小瓶子,曾经装有四分之三药水的小瓶子,现在已经空了。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christie.soim.com)暗藏杀机第十四章 调查由于詹姆斯爵士巧妙的处理,所有事情都安排得干净利落。对塔彭丝来说,没有什么事比这更令人惊奇和不解。医生很快就接受了这样的看法,即范德迈耶太大偶然服用了过量的三氯乙醛。他认为验尸没有必要。如果要验尸他会告诉詹姆斯爵士。他听说,范德迈耶太大即将出国,她的仆人已经离去。詹姆斯爵士和他的年轻朋友们正在拜访她,她突然发病晕倒,他们不想让她单独留下,所以在公寓里呆了一个晚上。他们认识她的任何亲戚吗?不认识。但是詹姆斯爵土叫医生去找范德迈耶太大的律师。不久,一个护士来照料后事,其余的人离开了这座不祥的大楼。“现在干什么?”朱利叶斯问,做了一个绝望的姿势,“我想我们下楼出去吃点东西。”詹姆斯爵士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他轻声地说:“不。仍有机会,霍尔医生可能告诉我们——些情况。”“哎呀:我把他给忘了。”“机会很小,但不该忽视。我想,我告诉过,他呆在梅特罗波尔饭店。我建议我们尽早去拜访他。洗澡和早餐后再确定好吗?”结果,安排塔彭丝和朱利叶斯回里茨饭店,然后开车来接詹姆斯爵士。一切都按计划执行,十一点钟刚过,他们开车来到梅特罗波尔饭店门前,他们要找霍尔医生,一个侍者去找他。过了几分钟,小个子的医生匆忙向他们走来。“霍尔医生,你能为我们抽出几分钟时间吗?”詹姆斯爵士恢谐地说,“让我把你介绍给考利小姐,赫谢默先生,我想你已经认识了。”医生和朱利叶斯握手时,流露出嘲弄的眼光。“啊,是的,我的从树上掉下来的年轻朋友!踝关节好了吗,嗯?”“我想由于你精心地治疗,已经好了,医生。”“还有心脏问题呢?哈!”“仍在寻找治疗。”朱利叶斯简单地回答道。“言归正传,我们能和你私下谈一谈吗?”詹姆斯爵士问。“当然。我想这里有间房间,在那里不会有人打扰。”医生带路,其余的人跟着。他们坐下,医生好奇地看着詹姆斯爵士。“霍尔医生,我非常急切地要找到某位年轻的女士,为了从她那里得到一份陈述。我有理由相信,她曾一度在你伯思茅斯的疗养院里,我希望我没有越过职业的礼节,就这件事向你询问。”“我想是证词的事吗?”詹姆斯爵士犹豫了一下,然后回答:“是的。”“我将很愉快地在我权限范围内向你提供任何信息。那位年轻女土叫什么名字?赫谢默先生曾问过我,我记得——”他稍稍将身体转过来半对着朱利叶斯。“姓名,”詹姆斯爵士直率地说,“是不重要的。她在被送到你这儿来时很可能是用的假名字。但是我想知道你是否认识一位叫范德迈耶太太的人?”“范德迈耶太太,住在南奥德利公寓大楼20号?我对她稍有了解。”“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你是什么意思?”“你不知道范德迈耶太太已经死了?”“啊!哎呀!我不曾想到过!什么时候发生的?”“昨晚她服了过量的三氯乙醛。”“有意的吗?”“偶然的,人们这样认为。我自己不想这么说。不管怎样,今天早晨人们发现她死了。”“太悲惨了。一位独特的美貌的女人。我敢说她是你的一位朋友,你对这些细节都很熟悉。”“我熟悉这些细节,因为——嗯,正是我发现她死了。”“真是。”医生吃惊地说。“是的。”詹姆斯爵士说,若有所思地模了摸下巴。“这是非常悲伤的消息,但是你会原谅我,如果我说,我不理解它和你要询问的事有什么关系?”“它和这件事的关系是这样的,范德迈耶太太曾将她的一位年轻的亲戚托你照管,这是事实吗?”朱利叶斯急切地往前靠了靠。“情况正是如此。”医生安静地说。“是用什么名字?”“珍妮特·范德迈耶。我想她是范德迈耶太大的侄女。”“她什么时候来找你的?”“我记得是在一九一五年六月或七月。”“她是精神病吗?”“她神志完全正常,这就是我要说的。我从范德迈耶太大了解到,当卢热塔尼亚客轮沉没时,这姑娘和她都在那艘倒霉的船上,结果姑娘在精神上受到严重的刺激。”“我们的路子对了,我想?”詹姆斯爵土向四周环顾了一下。“我以前说过,我是个笨蛋!”朱利叶斯说。医生好奇地看着他们。“你谈到想从她那里得到一份陈述,”他说,“假设她不能给你呢?”“什么?你刚才说她神志完全正常。”“她神志正常,然而,如果你想从她那里得到一份有关一九一五年五月七日以前任何事件的陈述,她将不能给你。”他们盯着这个小个子的男人,呆若木鸡。而他却得意地点着头。“很可惜,”他说,“非常可惜,尤其我推测出的看法,詹姆斯爵士,这事情非常重要,但是,听着,她不能告诉你们任何事情。”“但是为什么,老兄?真该死,为什么?”小个子男人把那仁慈的眼光转向情绪激动的美国青年身上。“因为珍妮特·范德迈耶完全丧失记忆:”“为什么?”“正是这样,一个有趣的病例,一个非常有趣的病例。确实,不很常见,如你所想的那样。有几个非常著名的可相比的病例,这是我亲自对其进行观察的这类病例中的首例,我发现该病例很有吸引力。”这个小个子男人流露出以恐怖为乐的自满情绪。“她什么也记不得了。”詹姆斯爵士侵吞吞地说。“一九一五年五月七日以前的事都记不得了。在那以后的事,她的记忆和你的或我的一样好。”“那么,她记得的第一件事是什么?”“是和幸存者登陆。在那以前的每件事情都是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的姓名,或哪儿的人,或她在何处,她甚至不能说自己的母语。”“肯定所有这些都非同寻常吗?”朱利叶斯插话问。“不,尊敬的先生。在这种情况下,十分正常,对神经系统的严重刺激,丧失记忆差不多是同时发生的。当然我想起一位专家。巴黎有一位非常好的人——对这些病例进行研究——但是范德迈耶太大不同意,因为那可能会把这个病例宣扬出去。”“我可以想象得出,她会不同意。”詹姆斯爵士严厉地说。“我同意他的观点,这些病例,常会把人搞得声名狼籍,这女孩非常年轻——十九岁,我想。很遗憾她的病例将被人们谈到,很可能伤害她的前途。此外,这样的病例尚未有特殊的治疗。的确,只有等待。”“等待?”“是的,迟早记忆会恢复——就像失去记忆那么突然。但是十有八九,这女孩会忘记插进来的这段时间,她将在她记忆中断的那个时刻——卢西塔尼亚沉没——恢复记忆。”“那么,你期望这种情况什么时候发生?”医生耸耸肩膀。“啊,我无法说,有时是几个月,有时据人们所知,将长达二十年:有时另外一次刺激会得到意想不到的结果。一次刺激会恢复前一次刺激所丧失的记忆。”“另一次刺激,嗯?”朱利叶斯沉思说。“确实如此。在科罗拉多州曾有个这样的病例——”小个子男人拖长了声音,温和地说过不停。朱利叶斯好像没有在听他说,他在沉思,双眉紧锁。突然他从沉思中清醒过来,拳头在桌子上用力一击,砰的一声吓得每一个人都跳了起来,医生尤甚。“我明白了:我想,医生,我要把你的医学观点用在我拟定的计划之中,喂,简要再次越过大海,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潜水艇,沉船,人们争着上救生艇等等。难道那不会得到意外的成功吗?难道它不会给她下意识地自我以猛烈地撞击,或者不管什么样的话,又能重新恢复记忆?”“非常有趣的推测,赫谢默先生。依我之见,你的推测将会成功。不幸的是,你所建议的那些条件没有机会重演。”“也许不是靠自然,医生。不过我谈论的是艺术。”“艺术?”“怎么啦,是的。因难是什么?租客轮——”“一艘客轮!”霍尔医生轻声咕哝着。 “雇一些旅客,租一艘潜水艇——那是唯一的困难。政府对于他们的战争武器往往比较保守,他们不会轻易把武器卖给第一个来者。但是我想那是能够克服的。听说过‘移花接木’这个单词吗,先生们?哼,移花接木每次都成功。我估计我们不需要真正的发射鱼雷。如果每一个人都行动起来,大声叫喊船下沉,对一个像简这样无辜的年轻女孩就已经够了。给她带上救生圈,急忙送上救生艇时,有许多受过良好训练的艺术家在甲板上扮演着那些歇斯底里的绝活。到那时她就会马上再一次回到一九一五年五月她所在的地方。这个粗略的提纲怎样?”霍尔医生看着朱利叶斯。这时他无法表达的每一件事情在那一瞥之中都显得意味深长,“不,”朱利叶斯针对霍尔医生的那种眼神说,“我并不疯狂。这样的事完全可能。在美国拍电影,这样的事每天都在做。难道你们没有看见在银幕上火车相撞吗?买下一列火车和买下一艘轮船,两者之间有什么不同?搞到道具后你就可以马上行动!”霍尔医生又开始说话。“但是费用,亲爱的先生。”他提高了嗓门,“费用!费用非常昂贵!”“我一点也不担心钱的问题。”朱利叶斯简单地解释道。霍尔医生带着恳求的表情转向詹姆斯爵土。詹姆斯爵士淡淡一笑。“赫谢默先生非常富裕——的确非常富裕。”医生又以一种新的和微妙的眼光看着朱利叶斯。这不再是一位古怪的曾经从树上摔下来的年轻人。他的眼光表现出对这位真正的富人的尊重。“非常出色的计划,非常出色,”医生低声说,“Movies①——当然啰!你们美国人对电影院是这么称呼的。很有趣。恐伯我们的方法有点儿落后于时代。你真正的意思是要实行你这项出色的计划?”“你像我一样也倾囊下注。”医生相信他——这是对他的国籍的赞扬。如果是一位英国人提出这样的建议,医生会对他的神志是否清醒深表怀疑。“我不能保证治愈,”他指出,“也许我应该把这点说清楚。”①法语:电影。一一译注。“肯定,没事。”朱利叶斯说,“只要你把简带出来,其余的事留给我办。”“简?”“珍妮特·范德迈耶小姐。我们能够马上到你那儿去,请他们把她送来,或者我开车去带她来。”医生楞住了。“请原谅,赫谢默先生。我原以为你会理解。”“理解什么?”“那位范德迈耶小姐不再由我负责照管。”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christie.soim.com)暗藏杀机第十五章 求婚朱利叶斯跳起来。“什么?”“我原以为你意识到这一点。”“她什么时候离开的?”“让我想一想。今天是星期一,不是吗?肯定是上周星期二——呢,确实——是的,就在同一个晚上你——呃——你从树上摔下来的那个晚上。”“那个晚上?之前还是之后?”“让我想想——啊,是的,在那之后。收到一封范德迈耶太大发出的非常紧急的信。小姐和负责照料她的护士乘晚班车离开了。”朱利叶斯一屁股坐下去。“伊迪丝护士——和一个病人一块走了——我记得。”他含糊不清地说,“天哪,就近在咫尺!”霍尔医生看上去十分困惑。“我不明白。小姐根本没有和她的姨妈在一起吗?”塔彭丝摇摇头。她刚要说话,詹姆斯爵士警告的眼神使她免开尊口。律师站起来。“我非常感谢你,霍尔,我们非常感谢你告诉我们的一切。我想我们现在能够重新追踪范德迈耶小姐,那位陪同她的护士怎么样,你不知道她在何处吗?” 医生摇摇头。“我们没有收到她的信,情况就是这样。我推测她要和范德迈耶小姐呆一段时间。但是可能发生了什么事?确实是这位女孩没有被绑架。”“那要走着瞧,”詹姆斯爵士脸阴沉沉地说。医生踌躇不安。“你认为我不该去报警吗?”“是的,不应该去。十有八九这位年轻女士和她的亲属在一起。”医生并不大满意,但他看出詹姆斯爵士决心不再多说,意识到要从这位著名的二级爵士身上了解更多的情况只是徒劳。于是医生与他们告别,他们离开了旅馆。他们在车旁交谈了几分钟。“太令人恼火了,”塔彭丝大声地说,“想想,朱利叶斯实际上和她在一起仅呆了几小时。”“我真是一个十足的白痴。”朱利叶斯沮丧地说。“你不可能知道,”塔彭丝安慰他,并对詹姆斯爵土说:“他可能知道吗?”“我劝你不要那么担心,”詹姆斯爵土和蔼地说,“你知道为打翻牛奶而哭泣是毫无用处的。”“更重要的事情是下一步该做什么。”讲究实际的塔彭丝说。詹姆斯爵土耸了耸肩膀。“你可以登广告寻找陪同那女孩的护士,这是我建议的唯一可行的办法,我承认我不希望得到太多的结果,否则就无事可做了。”“无事可做?”塔彭丝茫然地说,“那么——汤米呢?”“我们应该往最好的方向想,”詹姆斯爵士说,“啊,是的,我们应该继续希望。”这时塔彭丝垂头丧气地低下了头,詹姆斯爵士的眼光和朱利叶斯相遇。他轻轻摇摇头,几乎觉察不出,朱利叶斯明白了,律师认为这件事情没有希望了。这位美国青年的脸色愈加阴沉。詹姆斯爵士握住塔彭丝的手。“如果有进一步的线索,要让我知道。信件总可以转过来的。”塔彭丝茫然盯着他。“你要走了吗?”“我告诉过你,难道你记不得了?去苏格兰。”“是的,但我原来想——”姑娘犹豫了。詹姆斯爵士耸耸肩膀。“亲爱的女士,恐怕我不能再做更多的事了。所有的线索都消失在微风当中。相信我,没有更多的事可做了。如果还有事情出现,我会很高兴地尽力帮助你。”他的话使塔彭丝感到无限凄凉。她说:“我想你是对的。无论如何感谢你对我们全力的帮助,再见。”朱利叶斯弯着腰检查汽车,詹姆斯爵土盯着姑娘垂头丧气的脸,敏锐的目光里闪过一丝怜悯。“别太难过了,塔彭丝小姐,”他轻轻地说,“记住,假日不总是玩耍。有时一个人也得干些工作。”他话中的弦外之音使塔彭丝猛地拾起头来。他笑着摇摇头。“不,我不再多说了。说得太多时会铸成大错。记住,绝不要把你所知道的都讲出去——甚至你最了解的人,懂吗?再见。”他快步离开,塔彭丝凝视着他的背影。她开始琢磨詹姆斯爵士的话,以前,他也曾以一种漫不经心的方式给她某种暗示,这次也是一种暗示吗?这些简短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的意思毕竟没有放弃这桩案子:他仍然会那么秘密地进行……朱利叶斯打断了她的沉思,请她上车。“你看上去有些心事重重。”车启动后,朱利叶斯说,“那老家伙对你还说了些什么?”塔彭丝冲动地张开嘴,接着又闭上了。詹姆斯爵士的话在她耳中回响:“绝不要把你所知道的都讲出去——甚至你最了解的人。”另外有一件事在她脑海里突然闪现,在公寓里朱利叶斯站在保险柜前,自己的提问、短暂的停顿及“什么也没有”的回答,真的什么也没有吗?是否他发现了什么自己要的东西?如果他有所保留的话,那么她也能。“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她回答道。她不是看到而是感觉到朱利叶斯斜着向她瞥了一眼。“喂,我们去公园兜兜风好吗?”“如果你想的话。”有一阵汽车在树下行进着,两人都不说话。天气好极了。汽车疾行使塔彭丝的情绪又振奋起来。“喂,塔彭丝小姐,你认为我能找到简吗?”朱利叶斯用一种沮丧的声音说着。这种情绪和他本人格格不入,以至塔彭丝转过脸来惊奇地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点了点头。“正是这样。谈起这事我感到忧虑,并想退出。今天对詹姆斯爵土没有任何希望,我看得出,我不喜欢他——我们有些处不来——但是他非常聪明,我想只要有成功的机会,他是不会退出的,不是吗?”塔彭丝感到相当不快,但仍坚持她的看法,朱利叶斯对她隐瞒了一些事情,所以她的态度仍旧坚定。“他建议登广告找那位护士。”她提醒他。“是的,用一个‘成功希望很少的举动’给他的看法增加调料!不——我差不多都腻了。我有点想立即回美国。”“啊,不!”塔彭丝喊了起来,“我们得找到汤米。”“我肯定是把贝雷斯福德给忘掉了。”朱利叶斯后悔地说,“正是这样,我们必须找到他。但是——唔,从我开始这次旅行以来,我一直在做白日梦——这些白日梦糟糕透顶。我要摆脱它们。喂,塔彭丝小姐,有些事我想问问你。”“请说吧。”“你和贝雷斯福德,这事怎样?”“我不借你的意思,”塔彭丝仪态端庄,然后又不连贯地补充了一句,“无论如何,你错了!”“没有一种相互好感的感情吗?”“当然没有,”塔彭丝带有感情说,“汤米和我是朋友,如此而已。”“我想每对情人在某些时候都这么说。”朱利叶斯评论着。“胡说八道!”塔彭丝怒气冲冲地说,“我看起来像那种见到每一个男人都会爱上他的女孩吗?”“你不是。你看起来像那种常被人爱的女孩。”“啊!”塔彭丝吓了一跳,“那是恭维,我想是吧?”“确实。现在让我们认真谈谈。假使我们再也找不到贝雷斯福德,而——”“对——说出来!我能面对事实。假设他死了:又怎样?”“所有这些事情都了解,你打算做什么?”“我不知道。”塔彭丝可怜巴巴地说。“你会十分孤独,可怜的姑娘。”“我会没事。”塔彭丝怒气冲冲地说,她对任何怜悯都感到忿怒。“结婚怎么样?”朱利叶斯问,“你对这事有什么看法?”“当然,我想结婚,”塔彭丝回答,“那就是说,如果——”她停住了,卖了个关于,然后勇敢地坚持自己的观点——“如果我能找到某位有钱的人,他富相得足以酬谢我。这样说很坦率,不是吗?我敢说你会为此而看不起我。”“我绝不会看不起经商的本能,”朱利叶斯说,“你脑筋里有没有一个具体的轮廓?”“轮廓?”塔彭丝困惑不解,“你的意思是高个子还是矮个子?”“不,数目——收入。”“啊,我——还没有完全算出来。”“我怎么样?”“你?”“是的。”“啊,我不能!”“为什么不?”“我告诉你,我不能。”“为什么不能?”“这显得不公平。”“我看不出这有什么不公平。我想要你摊牌,就这些。我非常钦佩你,塔彭丝小姐,你超过我所见到的任何姑娘。你有胆识,我只想给你一个真正的美好的生活。只要你吩咐,我们马上可以去高级珠宝店,把戒指订下来。”“我不能。”塔彭丝喘着气说。“是因为贝雷斯福德吗?”“不,不,不:”“那又是为什么?”塔彭丝只是不断地拼命摇头。“通情达理的你所期待的美元不能超过我现在拥有的美元。”“啊,不是那么回事,”塔彭丝说,她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非常谢谢你和你所说的一切。我想,最好还是不。”“如果你能帮我这个忙,考虑这件事,明天再答复我,我将不胜感激。”“没有用。”“我想这件事就这样吧。”“很好。”塔彭丝顺从地说。他们到里茨饭店前,没有再说话。塔彭丝上楼去她的房间。在与精力充沛的朱利叶斯相撞之后,她的心灵受到撞击。她坐在镜子前,盯着镜子里面的身影有好几分钟。“傻瓜,”塔彭丝扮了个鬼脸说,“小傻瓜。你一直想要的东西,你却像一只愚蠢的小羊羔发出一声‘不’。这是你的一次机会,为什么不去抓住它。你还想要什么?”好像在回答她自己的问题,她的眼光落在场米的一张小照片上。这张照片用一个旧的相框装着,放在她的梳妆台上。为了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她努力镇静了一会,然后再也忍不住地拿起汤米的照片吻着,突然哭泣起来。“啊,汤米,汤米,”她哭着,“我确实爱你,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了……”五分钟后,塔彭丝坐起来,得了鼻子,然后把头发往后理理。“就这样定了,”她坚定地说,“让我们面对现实,我好像爱上了一个白痴小伙,也许他根本不喜欢我,”她又停顿了一下,“不管怎样,”好像她在和一个看不见的对手辩论,“我不知道,他是否爱我,他从来不敢这么说。我总是爱感情用事——在这里我比任何人都多愁善感,多么愚蠢的姑娘!我总是这么想,睡觉时把他的照片放在枕头下,整夜梦着他。感到违心是件可怕的事。”塔彭丝想到这些,伤心地摇摇头。“我不知道该对朱利叶斯说些什么?我想,唉,我真是一个傻瓜!我总想对他说些什么——他是个典型的美国人,对细节不厌其烦,他会坚持某种理由。我想知道他在那个保险柜里找到了些什么——”塔彭丝的沉思又转向另一面。她仔细不断回顾头个晚上所发生的事。它们好像都与詹姆斯爵士高深莫测的话有关———突然,她大吃一惊——脸上毫无血色,她的眼睛呆滞地盯着前方,眼珠在膨胀。“不可能,”她自言自语,“不可能:想到这种事,我会发疯的……”荒谬——然而它说明了一切……思考了一阵之后,她坐下来写了一封短信,写信时,字字斟酌。最后她满意地点点头。她把信装入信封里,并在信封上写朱利叶斯收。她走过过道,来到客厅,然后敲门。像她预料一样,房间空无一人,她把信留在桌上。当她回到自己房间时,一个小侍童在门外等着。“你的电报,小姐。”塔彭丝从托盘里拿起电报,漫不经心地撕开,接着惊叫了一声。电报是汤米发来的!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christie.soim.com)暗藏杀机第十六章 汤米的进一步冒险汤米在不时闪烁星光的黑夜中慢慢地恢复知觉,苏醒过来。最后他睁开眼时,只感到太阳穴一阵剧痛。他模糊地感到陌生的环境,他在哪儿?发生了什么事?他虚弱地眨了眨眼睛,这不是里茨饭店的卧室。他的头到底有什么毛病?“真该死!”汤米说,他想坐起来。他曾记得他是在索霍区一幢邪恶的房子里,他呻吟了一声又倒下去。透过他微微张开的眼皮,他认真地搜索周围。“他苏醒过来了。”汤米耳旁的一个声音说。他立即辨别出,这是那个长有满脸胡子,干事麻利的德国人。他躺在那儿一动不动。他为苏醒得过快而感到遗憾。头部疼痛减轻一些后,他才开始逐渐考虑一些问题。他痛苦地回忆所发生的事。显然,当他在偷听谈话时,有人在他背后朝他的头部 狠狠击了一下。现在这些人把他看成间谍,十有八九要让他作一个简短的忏悔。毫无疑问,他身处困境。没有人知道他在哪儿,所以他不期待得到任何援助,只有完全靠自己的智慧。“啊,我这就开始吧。”汤米低声自言自语道,他又重复着刚才说的话。“真该死。”他说,这时他成功地坐了起来。一分钟后德国人走上前来把杯子放在他嘴边,简短地命令:“喝。”汤米服从了,喝药把他给噎住了,然而他的头脑奇妙地清醒过来。他躺在房间中一张长沙发上,审问就是在这里进行的。他的一边站着德国人,另一边是面目凶狠的守门人。其余的人站得比较远。汤米看不见被称为一号的人的脸,他没有站在人群里。“感觉好些了吗?”德国人拿走空杯子,问道。“是的,谢谢。”汤米乐意地回答道。“啊,年轻的朋友,你的头骨长得这么厚,真算你运气。好样的康拉德打得很重。”他向脸色邪恶的守门人点点头。那人毗牙咧嘴地笑了。汤米费力地转转头。“啊,”他说,“你就是康拉德,不是吗?我头骨厚对你来说也幸运。看见你,我感到可怜,我竟然能骗过你,刽子手。”那人咆哮起来。长胡子男人安静地说:“他不会冒那种风险。”汤米回答说:“正如你喜欢的那样,我知道诽谤警察是一种时尚。我宁可相信他们。”他的态度满不在乎。汤米·贝雷斯福德是那些智力平平常常的英国青年之一,但是当他们身处困境时,他们会有上乘的表现。他们天生的胆怯和谨慎就像手套一样容易从手上脱下。汤米意识到,以他的智慧只有逃跑。在他随随便便的态度之后,他正在想方设法。德国人开始了问话,他的声音冷冰冰的:“在你被作为间谍处死前,还有什么话要说?”“有很多。”汤米像往常一样温文有理地回答。“你否认你在门前偷听吗?”“我不否认。我真的应该道歉——但是你们的谈话如此有趣,它使我无所顾忌。”“你怎么进来的?”“亲爱的老康拉德在这儿。”汤米不以为然地向他笑了笑,“我不想提议用养老金把一个忠实的仆人打发掉,但是你们确实应该有一条更好的看门狗。”长胡子的男人转过身来对着他时,康拉德无可奈何地绷着脸咆哮:“他说出了暗号,我怎么知道?”“是的,”汤米插话道,“他怎么知道,别责怪这可怜的家伙。他草率的行动给了我和你们大家见面的快乐。”汤米的话在这群人中间造成了不安,但警惕的德国人用手一挥,使大家安静下来。“死人是不会透露真情的。”他平静地说。“啊,”汤米说,“但是我还没有死。”“你很快就会死,我年轻的朋友。”德国人说。其他的人发出一阵低沉的赞同声。汤米的心跳得更快了,但是他还装出满不在乎和高兴的样子。他坚定地说:“我不这么认为,我极力反对处死。”汤米从抓他的那些人的脸上看出他们不知所措的表情。“你能给我们谈谈不该处死你的理由吗?”德国人间,“有好几个理由,”汤米回答道,“听着,你们一直在问我许多问题,现在改变一下,让我问你们一个问题。为什么在我恢复知觉前你们不把我干掉?”德国人犹豫了一下,于是汤米抓住了有利时机。“因为你们不知道我了解多少——和我从什么地方得到那些消息。如果你们现在把我杀死,你们将永远不可能知道。”这时鲍利斯的感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他走过来挥舞着双臂。“你这条地狱之犬,你这个间谍!”他尖叫着,“我们给你简短的仟悔。杀死他!杀死他!”接着是一阵赞同的狂笑声。“你听见了吗?”德国人说,他看着汤米,“你有什么说的?”“说?”汤米耸耸肩膀,“一群笨蛋,让他们问自己几个问题,我是如何走进这里的?记得可爱的老康拉德的话吗——用你们自己的暗号,不是吗?我怎么掌握你们的暗号,你们想,我不会草率行动,也不会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汤米对他最后这几句话很满意,他唯一的遗憾是塔彭丝不在现场欣赏他所说的这些话。“这是真的,”一位工人模样的人突然说,“同志们,我们被出卖了。”于是出现了混乱的低语声。汤米高兴地看着他们。“那很好。如果你们不动脑筋,你们怎能取得成功呢?”到“你得告诉我们,是谁背叛我们,”德国人说,“但是那是救不了你的——啊,不!你得告诉我们你知道的一切,鲍里斯知道让人说话的各种方法!”“呸!”,汤米轻蔑地说,他把胃里一阵不适的感觉压了下去。“你们既不会折磨我,也不会处死我。”“为什么不?”鲍里斯问。“因为你们要杀死的是一只下金蛋的鹅。”汤米从容地回答。这时出现了瞬间的停顿。汤米坚持不懈的自信终于征服了他们。他们不再对自己完全有把握了。一个穿着褴褛的人用搜寻的眼光盯着场米。“他在骗你,鲍里斯。”他轻声地说。汤米讨厌这个人,难道这人把他看穿了吗?德国人费力地转过身来粗鲁地对着汤米。“你是什么意思?”“你认为我是什么意思?”汤米回避他的问题,拼命在头脑里思索着。突然间鲍里斯走向前,对着汤米的脸摇晃他的拳头说,“说,你这英国猪猡!——说!”“别这么激动,我的伙计,”汤米冷静地说,“那是你们外国人最糟糕之处。你们不能保持冷静。喂,现在我问你,我看上去怕死吗,你们杀死我的可能性有多大?” 他充满信心地环顾四周,他感到高兴的是他们听不见自己急速的心跳而发现他在撒谎。“不,”鲍里斯阴沉着脸终于承认道,“你看不出来。”“感谢上帝,他不是个看透别人心思的人。”场米思忖着。他继续大声表白自己的长处。“为什么我这么自信?因为我知道一些能供我进行交易的事。”“交易?”大胡子男人失声打断他的话。“是的——交易。我的生命和自由是可以用来交换——”他停了一下。“交换什么?”这群人一齐往前挤了挤,顿时屋里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也可以听见。汤米慢慢地说:“丹弗斯从美国乘卢热塔尼亚号带来的文件。”他的话使所有的人像触电似的,站着一动也不动。德国人挥手把他们往后赶。他向汤米弯着身子凑过来时,他的脸激动得发紫。“好哇,那么你搞到了文件?”场米出奇地冷静,摇了摇头。“你知道它在哪儿?”德国人继续问。汤米再次摇头:“一点儿也不知道。”“那么——那么——”他气愤得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汤米看看四周。每张脸上都露出愤怒和困惑,而他的冷静和自信开始发挥作用——没有人怀疑他说话的含意。“我不知道文件在哪儿,但我相信我能够找到它。我有一种看法——”“呸!”汤米举起一只手,使厌恶的喧闹声安静下来。“我称之为看法——但是我对我了解的事实很有把握——除了我而别人不知道的事实。总之,你们失去了什么?如果我拿出文件,你们还我生命和自由,这不是交易吗?”“如果我们拒绝呢?”德国人低声说。汤米往后靠在沙发上。“二十九号,”他沉思说,“不到两星期后——”德国人犹豫了一会儿。然后他向康拉德作了一个手势,把他带到另一房间去。汤米坐在隔壁肮脏房间的床上大约五分钟。他的心剧烈地跳着。他已经孤注一掷。他们会怎么决定?所有这段时间里,这个痛苦的问题一直缠绕着他。他无理地对康拉德说话,想激怒这个脾气大的守门人到杀人狂的地步。门打开了,德国人专横地让康拉德回去。“让我们希望法官还没有戴上他的黑帽子,”汤米无意义地畸咕着,“好啦,康拉德带我去。犯人正在受审,先生们。”德国人坐在桌子后面,他示意让汤米在他对面坐下。他声音嘶哑着说:“我们以优惠的条件接受你的交易。但文件必须在你自由以前交给我们。”“白痴!”汤米和气地说,“你想,如果你在这儿把我的脚捆上,我怎么去找文件?”“那你希望什么?”“我必须有自由,以我自己的方式去办这事。”德国人笑起来。“你以为我们是小孩,让你走出这儿,留给我们充满诺言的美妙故事吗?”“不,”汤米思索着说,“虽然这对我十分有利,但我并不真的认为你们会同意那个计划。很好,我们必须达成一种妥协,你把康拉德留在我身边,怎么样?他是一个忠实的家伙,而且随时准备用他的拳头。”德国人冷冷地说:“我们宁可把你留下,我们当中的一个人会细心地去完成,如果情况复杂,他会找你,你再给他进一步的指示。”“你们捆住我的手,”汤米抱怨着,“这是桩非常棘手的事,其他人很可能把事情搞砸,那么我将在哪儿?我认为你们当中没有人有这种才能。”德国人敲打着桌子:“那些就是我们的条件,否则你只有死。”汤米困乏地朝后靠着。“我喜欢你的风格。简短,但有吸引力,那么就这样吧。但有一件事很重要,我必须见到那姑娘。”“什么姑娘?”“简·芬恩,当然。”德国人奇怪地看着他好几分钟,然后慢慢地,精心地选择每一个用词说:“你难道不知道她不能再告诉你任何事了吗?”汤米的心跳加快起来,他会成功地和他寻找的女孩见面吗? “我不要求她告诉我任何事,”他从容地说,“不要说多少话。”“那么,为什么要见她?”汤米停住了。 “我问她问题时,要观察她的表情。”他最后说。 德国人的眼里再次出现了汤米所不能理解的眼神。“她不能回答你的问题。”“那没有关系,我询问她时要看她的脸部表情。”“你认为那会告诉你什么?”他发出了短短的令人不愉快的笑声。汤米比任何时候都感到有某种他不能理解的因 素。德国人看着他,像搜寻什么似的。“我想知道你是否了 解得像我们预想的那么多?”他温和地说。 汤米感到他的优势没有前一阵那么大。他有些把握不 准,他仍感到困惑。他说出了些什么吗?这时他冲动地说: “也许有的事你们知道而我不知道,我不想了解你们所 有的细节。但是我同样有些秘密你们也不知道。这是我占上风的一着。丹弗斯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家伙——”他突然停 住,好像他说得太多了。这时,德国人的脸上有了表情。“丹弗斯,”他低声说,“我明白了——”他停了一会,然 后向康拉德挥一挥手,“把他带走。楼上——你知道。” “等一等,”汤米说,“那姑娘怎么样?”“会安排的。” “必须安排。”“我们会注意此事,但只有一个人能决定。”“谁?”汤米问,但他知道答案是什么。“布朗先生——”“我能见他吗?”“也许。”“走。”康拉德严厉地说。汤米顺从地站起来。在门外看守他的人示意让他上楼,看守人则紧跟在他后面。在楼上,康拉德打开门,汤米走进了这间狭小的房间,康拉德点上一盏丝丝发响的煤油灯,接着走了出去。汤米听见钥匙在门锁里转动的声音。汤米开始检查他的牢房。这间房子比楼下的那间要小些,并缺乏新鲜空气。他沿着房间四周走,周围的墙又脏又臭,和其他地方一样。四幅画斜挂在墙上,表示“浮士德”里的情景。玛格丽特和她的珠宝箱,教堂的情境,西贝尔和他的鲜花,浮士德和梅菲斯托菲尔斯。后者使汤米再次想起布朗先生。在这封闭的室内,紧紧关着的沉重的门。他感到与世隔绝,主犯邪恶的力量显得更加真实。就是大声喊叫也没有人听得见。这地方是座活坟墓。汤米努力振作,他倒在床上认真思考。他的头痛得厉害,还有他很饿。这地方寂静无声,使人气馁。“无论如何,”汤米说,为了使自己高兴一点,“我要看见他们的头头布朗先生,如果运气不错,还可看见神秘的简·芬恩。在那以后——”在那以后,汤米不得不承认,前景不容乐观。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christie.soim.com)暗藏杀机第十七章 安妮特未来的苦恼很快在现实的苦恼面前消失掉。最现实的是饥饿。汤米的胃口很好,中餐吃的牛排和油炸土豆片似乎已属于另一个年代。他不无后悔地认识到这个事实,他无法取得绝食示威的胜利。他在牢房里无目的地徘徊。有一两次他放下尊严,拼命敲门,但是无人回答。“真该死!”汤米义愤填膺地说,“他们不可能把我饿死。”一种新的恐惧在他心中油然而生,也许这是那些促使囚犯说话的“巧妙的手段”之一,这种方法归功于鲍里斯。再三考虑之后,他打消了这个念头。“是那个脸色凶恶残忍的康拉德,”他这样认定了,“这几天我都得和那家伙打交道。这正是他恶毒的地方,我相信。”汤米进一步想象,如果用什么东西重重敲打在康拉德那鸡蛋型的脑壳上,那将是一件十分开心的事。汤米轻轻敲打自己的头,让自己沉缅于那种想象中的愉快。最后一个绝妙的主意在他脑中闪现,为什么不让想象成为现实?康拉德肯定是这幢房子的房客,除了大胡子,其余的人仅仅把这儿当作集合的地点。所以为什么不在门后埋伏等着康拉德,当他进来时,用一把椅子或一幅旧画狠狠打在他的头上。当然要小心,不要打得太重。然后走出去,如果碰到什么人,他可以用自己的拳头对付。这种事情比今天下午的唇枪舌战,他更在行。汤米陶醉在他的计划中,他从墙钩上轻轻取下魔鬼和浮士德的画,选好了位置。他认为希望很大,计划虽然简单,但很出色。时间过去了,康拉德没有出现。在这囚室里黑夜和白天一样。汤米的手表很准确,时间表明已是晚上九点。汤米忧郁地想,如果晚饭不送来,那将是等待早餐的问题。十点钟时,他已绝望了。他倒在床上,在睡梦中寻求安慰。五分钟后,他的苦恼被忘得干干净净。门锁钥匙转动的声音使他从沉睡中醒来。他不属于那种醒来就能充分发挥才能的英雄。汤米对着天花板眨眨眼睛,不清楚他在那儿,然后他想起了,再看看手表,时间是八点。“要么是早茶,要么是早餐,”这位年轻人推断,“祈祷上帝,最好是早餐!”门打开了,汤米记起了他要除掉康拉德的计划。过了一会儿,进来的不是康拉德而是一位女孩,他为此感到高兴。她拿着一个托盘,把托盘放在桌上。在煤气灯昏暗的光线中,场米对她眨眨眼睛,他立即确定,她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她的头发是棕色并发亮,其中有一些金色的闪光。仿佛被囚禁的阳光在头发深处挣扎。她的脸庞像野玫瑰。她的两眼分得很开,呈淡褐色,一种再次让人们想起阳光的淡金褐色。一种欣喜若狂的想法闪过场米的脑海。“你是简·芬恩吗?”他说这话时喘不过气来。女孩好奇地摇着头。“我叫安妮特,先生。”她用温和的断断续续的英语说。“啊,”场米感到有些吃惊,“法国人吗?”他冒昧地问。“是的,先生。你也说法语吗?”“不常说,”汤米说,“那是什么?早餐吗?”姑娘点点头。汤米下床走过来看看托盘上的食品。一个面包,人工奶油和一大瓶咖啡。“生活赶不上里茨饭店,”他叹了口气说,“但是为我们将得到的食物,上帝使我感激不尽,阿门。”他拖过一把椅子,姑娘转身朝门走去。“等一下,”场米喊道,“有许多事我想问你,安妮特,你在这房里做什么?别告诉我你是康拉德的侄女或女儿,或者什么的,因为我简直不能相信。”“我干家务,先生。我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我明白了,”汤米说,“你知道我刚才叫你什么,你曾听过那名字吗?” “我听人们说起简·芬恩,我想。” “你知道她在哪儿?”安妮特摇摇头。“比如说,她不在这所房子里?”“哦,不,我得走了,他们在等我。”“我想知道他们是谁,”汤米边吃面包边想,“只要有运气,那女孩也许能帮我逃走,她看上去不像这伙人中的成员。一点钟,安妮特端着另一个托盘又来了,这时康拉德陪着她。“早上好,”汤米和气地说,“你没有用皮尔斯肥皂,对p巴。”康拉德威胁地吼叫着。“没有轻松巧妙的回答,老兄,你会吗?听着,我们不能总是既美貌又有头脑,我们中餐吃什么?吨肉?我怎么知道,这是基本的知识,我亲爱的华生——洋葱的味道错不了。”“退下吧,仆人,”他挥了挥手说,“唠叨对你没有好处。”那个晚上,汤米坐在床上深思。康拉德会再陪着姑娘来吗?如果他不来,是否可以冒险和姑娘交个朋友。他决定,必须想尽办法。他的处境确实很让人绝望。八点钟,熟悉的声音,钥匙转动,他跳了起来,女孩一人来的。“关上门,”他命令着,“我想和你说话。”她顺从他的要求。“听着,安妮特,我想让你帮我离开这里。”她摇摇头。“不可能。楼下有三个人。”“哦:”汤米默默地感谢这一信息。“但是如果你能,你会帮助我吗?”“不,先生。”“为什么不?”姑娘踌躇不安。“我想——他们是我们自己人,你对他们暗中监视。所以他们把你关在这里是非常正确的。”“他们是群坏蛋,安妮特。如果你帮助我,我将带你离开这群坏家伙,你可能得到一大笔钱。”女孩仍然摇摇头。“我不敢,先生,我害怕他们。”她转身走了。“你难道不愿意作任何事情夫帮助另一位姑娘吗?”汤米继续喊到,“她年龄也和你差不多,你不愿把她从魔爪中救出来?”“你的意思是简·芬恩吗?”“是的。”“为了她你才来到这儿寻找,是吗?”“正是这样。”“我什么也不知道——只有名字。”她向门边走去,突然她发出一声喊叫。汤米楞住了,她看见汤米头晚上靠着墙的那幅画。这时他看见女孩眼中恐怖的眼神。令人费解的是,它马上缓解下来。女孩突然走出了房间。汤米困惑不解,她认为他要用画来攻击她。不是的,他又把画重新挂在墙上。三天就这样毫无意义地过去了。场米感到精神压力很大,除了康拉德和安妮特,他看不见任何人。姑娘也变得沉默不语。她仅用单音节单词说话。一种忧虑和怀疑郁积在她的眼中。汤米感到如果这孤独的监禁持续下去,他真的会发疯。他从康拉德那里了解到,他们正等待布朗先生的命令。汤米想,也许他去了国外或离开了本地,他们得等待他回来。第三天晚上,事情突然不妙。快七点钟时,他听见走廊上沉重的脚步声,很快门打开了,康拉德走进来,和他一块来的是长相凶恶的十四号。看见他们,汤米的心沉了下去。“晚安,头,”那人说,眼睛一瞥,“拿上那些绳子,伙计!”一直沉默的康拉德拿出一根长长的结实的绳子。接着,十四号麻利地用绳子套在汤米的手脚上,康拉德把他按住。“到底——?”汤米问。阴沉的康拉德的微笑使汤米无法继续说下去。十四号很快完成了他的任务,不久汤米就被捆得结结实实,动弹不得。最后康拉德说:“你以为骗了我们,不是吗?用你知道的和我们不知道的作交易2你一直在欺骗:欺骗2其实你知道的比小猫还少。但是你的编号没问题,你这个猪猡。”汤米静静地躺着,无话可说,他失败了。不知什么原因,权力无限的布朗先生识破了他。突然他想出一个主意。“一篇很好的演讲,康拉德,”他赞同地说,“但是,为什么要捆住手脚?为什么不让这位绅士马上割断我的喉咙。”“加恩,”十四号出乎预料地说,“想想,我们在这儿对付你毫无经验,而警察正在四周搜寻我们,太好了!我们已经为你这个老爷定了一辆明天上午的马车,在此期间我们不会冒险。瞧。”汤米说:“你的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还有你那张脸。”“别说了。”十四号说。“非常高兴。”汤米回答道,“你们正在犯一个糟糕的错误——错误,将造成你们损失。” ’“你不要再那样唬弄我们,”十四号说,“讲起话来好像你仍然在豪华的里茨饭店一样,不是吗?”汤米没有回答。他正冥思苦想,布朗先生怎么发现他的 身份,是不是塔彭丝在万分焦急之中去报案,他的失踪已公诸于众,这伙坏蛋很难根据现有的事实进行判断。两个人走了,门被砰的一声关上。汤米又陷入沉思。他们不是举止文雅的人,他四肢麻木僵硬。他完全孤身无助,看不到一丝希望。大约过了一小时,他听见钥匙的转动,门打开了,是安妮特。汤米的心跳加快,他已忘记了这位姑娘,她可能帮助他吗?突然他听到康拉德的声音:“出来,安妮特。今晚他不需要晚餐。”“Oui,oui,je saisbien,①但是我必须拿走另一个托盘。我们需要托盘上的餐具。”“哼,快点。”康拉德咆哮着。女孩走到桌边,没有看汤米一眼,举起一只手把灯关掉。 i①法文。意为:是的,是的,我很熟悉。——译注。“该死的,”——康拉德已走到门边——“你为什么这样做?”“我总是把灯关掉。你应该先告诉我,我要再把灯打开吗?康拉德先生。”“不,快点出来。”“Le beaupetit monsieur”①,安妮特大声说,黑暗中她在床前停了一下,“你们把他捆好了,唉,他像一只烹烤前扎紧的鸡!”她语调中显然很高兴,这使汤米感到不安,就在此时,使他惊奇的是她的手在摸索,她把一个小而冰冷的东西塞进了汤米的手心。“快点,安妮特。”“Mais me voila。②”门关上了,汤米听见康拉德说:“锁上,把钥匙给我。”脚步声渐渐远去。汤米躺在那儿惊奇地伤了一会,安妮特塞给他的是一把小铅笔刀,刀身开着。从她一本正经地避免看他以及关灯的动作,汤米得出结论,房间被严加看守。墙上某处一定有个窥视孔。记得她以前的举止总是那么谨慎,他明白了,她一直在受到监视。他说了什么话而暴露了自己吗?几乎没有。他曾透露过想逃跑和找简·芬恩的想法,但是没有什么暗示自己身份的话。确实,他问安妮特的问题证明他本人和简·芬恩并不熟悉,但他也决没有装作认识她。现在的问题是,安妮特真的了解①法文。意为:慈祥的小个子先生。——译注。②法文,意为:但那就是我。——译注。得很多吗?她的否认主要是为了结偷听的人讲的吗?他无法得出结论。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尽管他被捆得很紧,他能设法割断绳索吗?他小心地用小刀在他两支手腕间的绳索上来回摩擦,笨手笨脚,小刀割破了他的手腕,他痛苦地小声“哇”了一声。然而他继续费力地、不停地来回割着。手伤得很厉害,绳索被割断了。双手自由了,其余的事就好办得多。五分钟后,他站起来了。由于四肢被捆得发麻,站起来时感到困难。首先要把流血的手腕包扎起来,接着他坐在床边想,康拉德拿走了钥匙,他期待着安妮特的帮助。这房间唯一的出路是门,他只得等着那些人来。当他们再来人时……汤米笑了:在黑暗中,他小心地摸索着找到那幅名画并从墙钩上取下来。略感欣慰的是他的第一个计划没有徒劳。现在只有等待,他耐心地等待着。长夜漫漫,汤米度过了难熬的时光,终于听到了脚步声,他站起来深深吸了一口气,紧紧把画抓住。门打开了,从门外透过淡淡的光线。康拉德直接走过来把煤气灯点上。但深感遗憾的是先进来的是康拉德,能和康拉德扯平也是件乐事。十四号跟在后面。当他跨过门槛时,汤米奋力用画砸在他的头上。十四号在一阵玻璃哗啦啦的破碎声中倒下,汤米快速到跑去拉门,钥匙还在门上,他扭动门锁把钥匙退出,这时康拉德在里面猛烈地撞门,并不停地高声咒骂。汤米犹豫了一下。下面一层楼传来乱哄哄的响声,接着传来了德国人的喊声。“Gott imHimmell①康拉德怎么回事?”汤米感到一只小巧的手捉住他的手,他旁边站的是安妮特。她指着通往顶楼的一个摇摇晃晃的楼梯。”快,——从这儿上!”她拽着他爬上楼梯,他们来到一间灰尘扑扑装满木材的顶楼。汤米向四周张望。“这不行,这是个陷阱。没有出路。”“嘘,等着。”女孩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她爬到梯子顶部细心倾听,门被拍得震天响,德国人和另一个家伙想挤到里面去。安妮特小声说:“他们会认为你仍然在里面,他们听不见康拉德的声音,门太厚了。”“我原以为你能听到房间里的声音?”“有一个窥视孔能看见隔壁的房间,你能猜到真聪明。但是他们不会想到,他们太急于想进去。”“是的——瞧这儿——”“交给我。”她弯下身来,令他惊奇的是,汤米看见安妮特把一根长绳尽头扎牢在一把有裂缝的大壶手柄上。她安排得很周到。她转过身来对汤米说:“你有房门的钥匙吗?”“是的。”“把钥匙给我。”汤米把钥匙递给她。①德语。意为:天哪!——译注,“我这就下去。你能下去藏在楼梯后面吗?这样他们就看不见你了。”汤米点点头。“在楼梯转弯处有一个大碗柜,你站在柜子后面。用手抓住这根绳子的一头。当我放出绳子另一头时,你就用力拉!”他还来不及问,她已轻轻地下到楼梯上,然后跑到人群中大喊:“MOn Dieu! Mon Dieu! Qu’est— ce qu’i1 ya?①”德国人转过身来对着她大声骂道:“滚回去,回你的房问去。”汤米抓住绳子十分小心地下到楼梯后面。只要他们不转过身来就不会有问题。他弯着腰爬到柜子后面,那些人站在他和楼梯之间。“啊!”安妮特脚下被绊了一下,她弯下腰。“Mon Dieu,Voil la clef!②”德国人从她手中一把抓过去钥匙把门打开。康拉德跌跌撞撞地走出来,口中大骂。“他在哪儿?你们抓到他了吗?”“我们没有看见任何人,”德国人尖声地说,他脸色苍白,“你的意思是谁?”康拉德又一阵乱骂。①法文:天哪!天哪!这儿都有些什么呀?——译注。②法文:天哪!钥匙在那儿!——译注。“他跑掉了。”“不可能。他一定得经过我们这儿。”这时,汤米正开心地笑着,拉起了绳于。从后顶楼传来瓦罐被打破的声音。刹那问,这些人相互推推撞撞地爬上摇晃的楼梯,消失在黑暗之中,快如闪电,汤米从藏身之处跳出来,拉着姑娘冲下楼去。大厅里没有人,他摸索着拉开门栓,打开了门,他转过身时,安妮特已不见了,汤米站在那儿呆若木鸡,她会不会又跑上楼去?她多么疯狂。他急得火冒三丈,不找到她,他不会离开。突然头顶传来一阵喊声,先是德国人,接着是安妮特清晰的尖叫声:“其实,他已经跑掉了,逃得很快,谁会想到?”汤米仍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处。那是要他离开的命令吗?他想是的。楼上大声说的话传入场米耳中:“这是幢可怕的房子,我想回到玛格丽特那儿去。回到玛格丽特那儿去,回到玛格丽特那儿去2”汤米又跑回到楼梯处,她要他走,自己留下?为什么?他应不惜代价把她带走。接着他的心沉了下来,康拉德看见了他,从楼梯上跳下来疯狂地叫着。其他的人跟在他后面。汤米用拳头击倒了康拉德,拳头打在他的下巴上,他像块木头似的倒下了。第二个人被康拉德绊倒,枪声从楼梯高处发出,子弹擦过汤米的耳边。他意识到必须尽快离开这里,至于安妮特,他爱莫能助。此时他与康拉德摆平了,这一拳打得真过瘾。他向门那儿跑去,随手砰的一声把门关上。广场上空无人影,房前有一辆面包店的汽车。显然他必须乘这辆车逃出伦敦,他得乘这辆车走。当汽车从索霍区开出几英里后,驾驶员发现了汤米,下车来阻拦他,汤米迅速出拳把驾驶员打倒在人行道上。汤米拔脚就跑,为时太迟。汽车前门打开,一阵子弹打过来,幸运的是他未被击中。他在广场转弯处跑掉了。“还有一件事,”他想,“他们不能继续开枪,否则警察会追来,他们敢这样做吗?”他听见身后追他的人的脚步声,便加快了步伐,一跑出这偏僻的小路,他就安全了。附近一定有警察——如果没有警察帮助他便能解决问题的话,他真不想要警察的帮助。向警察解释会使人尴尬。过了一会,汤米的运气来了,他被地上一个平卧的人绊到,这人发出警告的叫喊声后就爬起来跑向街道另一边,汤米退到一座房屋的角落,他高兴地看到追他的人,其中一个德国人正拼命去追那个人。他安静地坐在台阶上。过了一会儿,他逐渐平静下来。然后他朝相反的方向慢步走去。这时时针指着五点半,天很快就完了。在街上拐角处他看见一个警察,警察朝他投来怀疑的眼光。这使汤米很生气。他用手模了摸脸后笑了起来,已经三天没有利胡子和梳洗了,看上去,不知是什么样子!他没有费劲就找到一家土耳其浴室,他知道这家浴室彻夜开放。到浴室时,天已大亮,当他恢复了往日的精力,又重新开始了以往的生活。首先要好好地吃上一顿,从昨天中午到现在他还没有吃东西。他走进一家普通的咖啡店,要了鸡蛋、咸肉和咖啡。吃饭时,他看了一下桌上的晨报,忽然他一下呆住了。报上有一篇有关克雷默宁的长文章,这人被描述为俄国布尔什维克主义的操纵者,他刚到伦敦——有人认为他是非官方的使节。他的事业被轻描淡写地描述了一番。人们坚信是他,而不是那些有名无实的领袖,才是俄国革命的创始者。报纸正中是他的肖像。“这就是一号,”汤米嘴里塞满了鸡蛋和咸肉,“毫无疑问,我必须赶快行动。”他付了饭钱后来到白厅。他送上自己的名片说有紧急的情报要报告。几分钟后,他见到一位名叫卡特先生的人。这人皱着眉头,满脸不高兴。“听着,你没有必要来到这里以这种方式见我。我认为大家都能相互理解。”“是的,先生,但是我认为事关重大,不能耽误时间。”他尽量简明扼要地叙述了他这几天的经历。说到一半,卡特先生打断了他的话,拿起电话用暗语下了几道命令,他脸上不高兴的表情已荡然无存。汤米说完时,他精神饱满地点了点头,“十分正确。每一分钟都很重要,恐怕我们已太晚了,他们是不会等待的,而会马上走掉,但可能会留下一些线索,你说你认出了一号就是克雷默宁?那很重要,我非常需要一些揭露他的材料,以防内阁轻而易举地被他搞垮。其他人怎样?你说你熟悉其中两张脸中的一个是劳工领袖?来看看这些照片。”一会儿后汤米拿起一张照片,卡特先生感到惊奇。“韦斯持维,设想到过。他是以温和派的面貌出现,至于其他家伙,我想我能基本上猜到。”他把另一张照片递给汤米,他听见汤米发出惊叫,微微一笑。“那么我是对的,他是谁?爱尔兰人,杰出的英国保守党议员。这都是遮人耳目,我们曾怀疑过,但没有证据,是的,你干得非常出色,年轻人。你说二十九号是那个日子,给我们很少的时间——的确很少的时间。”“但是——”汤米犹豫起来。卡特先生看出他的心思。“我以为我们能对付总罢工的威胁。这是掷硬币决定胜负——但是我们有一次公平的机会:如果那份草案条约公诸于世,我们就完蛋了,英国将陷入无政府状态。啊,那是什么?汽车,快点,我们去看看你说的这幢房子。”“两个警察在索霍区的那幢房前站岗。”普督低声向卡特先生报告。卡特先生转过身对着汤米。“鸟儿已飞走了——如同我们所说。不妨再搜索一下。”重新检查这个被遗弃的房子对汤米来说好像做梦一般。每一件东西都是原样,挂着东歪西倒的名画的囚室,顶楼那打烂的大壶,有一张长方桌的会议室,但没有留下文件的痕迹。那一类东西,要么被销毁,要么被带走。也没有安妮特的踪影。“你告诉我关于这姑娘的事使我迷惑不解,”卡特先生说,“你认为她是有意回去的?”“先生,我看是这样。我在开门时,她跑上楼去。”“呢,她肯定属于那伙人;但是,作为一个女人,不愿站在一边看见一个气度不凡的年轻人被杀死。很明显她是和那伙人搅在一起的,否则她不会回去。”“我认为她不可能是他们中的一员,先生,她看起来与众不同——”“长得漂亮?”卡特先生微笑着说。这使汤米的脸红到发根。他腼腆地承认安妮特的美貌。“顺便问一下,”卡特先生说,“见过塔彭丝小姐没有?她一直给我写了许多有关你的信。”“塔彭丝?恐怕她有些紧张,她去报警了吗?”卡特先生摇摇头。“那么我想知道他们怎么会了解我的?”卡特先生好奇地看着他,沉思地点点头。“确实,相当奇怪,除非是偶尔提到里茨饭店。””那是可能的,先生。但是他们肯定是以某种方式查到我的情况。”“哦,”卡特先生说,并向四周看了看,“这儿没有更多的事要说了,和我去吃中饭怎样?”“谢谢,但我还是回去找塔彭丝。”“当然啰,请代我向她问好,告诉她不要相信你会轻易被别人杀死。”汤米咧开嘴笑了。“我要大开杀戒。”“我理解,”卡特先生干巴巴地说,“好吧,再见。记住,你现在是一个引人注目的人,好自为之。”“谢谢你,先生。”汤米马上招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后汽车便向里茨饭店疾驶。一路上他兴奋地想着怎样让塔彭丝大吃一惊。“想知道她在干什么吗?很可能跟踪丽塔,顺便想想,安妮特讲的玛格丽特是什么意思,当时我不明白。”这些想法使他难过,因为看起来范德迈耶太太和这女孩关系密切。出租车到里茨饭店,场米急忙冲进饭店的大门,当他得知考利小姐一小时之前离开这里时,激动的心情一下冷了下来。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christie.soim.com)暗藏杀机第十八章 电报由于临时受到挫折,汤米漫步走进餐厅,点了一顿丰盛的饭菜。四天的囚禁使他更加珍惜精美的食物。他正在把一小片 sole a la Jeannette①送进嘴时,看见朱利叶斯走进来,汤米高兴地挥舞菜单。看见汤米,朱利叶斯的眼睛好像要鼓出来似的,他走过来,用劲握住汤米的手,“神圣的蛇,”他大声说着,“真是你吗?”“当然是,为什么不是?”“为什么不是,喂,老兄,你难道不知道,人们认为你已经死了。我想,过几天就要为你举行一个安灵弥撒。”“谁认为我已经死了?”汤米问。①法文。意为:烤鳎鱼。——译注。“塔彭丝。”“她记得有关年轻人死去的谚语,我猜想在我身上肯定有一些原罪残存下来。顺便问一下,塔彭丝在哪儿?”“她不在这儿吗?”“不,办公室的人说她已经出去了。”“我想去买东西,大约一小时前我开车送她回来,你不能表现一下英国人的冷静而安下心来?你这段时间到底在干些什么?”“如果你在这儿吃饭,”汤米问他,“现在就点菜。说来话长。”朱利叶斯拉过一张椅子,叫来一位侍者,向他要了些饭菜,然后转向场米。“讲下去,我想你去作了冒险。”“有一两桩。”汤米谦虚地回答,于是开始了他的叙述。朱利叶斯听得如痴如迷,惊奇得说不出话来。他面前的饭菜都忘记吃了。最后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好哇,读起来真像一本廉价小说。”“现在谈内部战线。”汤米伸手打了一个榧子说。“嗯——”朱利叶斯慢吞吞地说,“我不介意,我承认我们有一些冒险的经历。”这次轮到他扮演叙述者的角色。从他在伯恩茅斯不成功的侦查谈起,谈到回伦敦买汽车,塔彭丝焦急万分,拜访詹姆斯爵士以及前晚轰动的事件。“谁杀了她?”汤米问,“我不太明白。”“医生自欺欺人的认为是自杀。”朱利叶斯毫无表情地说。“那么詹姆斯爵士怎么认为?”“作为一个法律界的名人,他同样是守口如瓶,”朱利叶斯回答,“我想说‘他保留判断’。”他继续介绍早上所发生的事情。“她知道的线索断了?”汤米关心地问,“网,那说明为什么在我提到她时,他们都那么奇怪地看着我。在我这方面有点儿疏忽大意。但是他们估计不到她的事情。”“至于简在何处,他们没有给你任何暗示吗?”汤米遗憾地摇摇头。“一个字也没有,我真有点笨,你知道。我本应该从他们那里稿到更多的情况。”“我想,你能在这儿就够运气了,你对他们的欺骗真棒。你怎么会那么发挥,真使我钦佩。”“我处于惊恐万分之中,总得想想办法。”汤米简单地说。停顿了一阵后,汤米又转到范德迈耶太大的死。“对三氯乙醛没有怀疑吗?”“我不相信。至少他们称之为心力衰竭是由服药过量造成的,或者类似的花言巧语,我们不会因为一次验尸而烦恼。但是,塔彭丝和我,甚至那自以为高贵的詹姆斯爵土都有同样的想法。”“布朗先生?”汤米冒险地问。“肯定。”汤米点点头。“都一样,”他沉思地说,“布朗先生没有翅膀,他怎样进屋又怎样出去?”“你认为是不是某种高级思维转移的手段?某种磁性的影响逼迫范德迈耶太太自杀?”汤米尊敬地看着他。“好哇,朱利叶斯,很好。尤其是这种措词和用语。但是它让我心都冷了。我需要找的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布朗。我想,天才的年轻侦探应该努力工作,研究人口和出口,轻轻拍打他们的前额,直到找到解决神秘的案件的办法。让我们去犯罪现场看看。我希望找到塔彭丝。里茨饭店会为这次快乐的团聚高兴。”他们去办公室询问,了解到塔彭丝依然未归。“都一样,我想去楼上看看。”朱利叶斯说,“她可能在我的客厅里。”突然,一个小孩在汤米肘旁说:“年轻女士——她乘火车走了。我想,先生。”他腼腆地低声说。“什么?”汤米突然向他转过身去,小男孩的脸比刚才更红。“先生,我听见她告诉司机去查林街,赶快。”汤米盯着他,双眼睁得大大的。小男孩勇敢地往下说:“她要了一张全国火车时刻表和全国车站客运一览表。”汤米打断了他:“她什么时候得的这两张表?”“当我给她送电报时。”“一份电报?”“是的,先生。”“那是什么时候?”“大约十二点半,先生。”“确切告诉我所发生的事情。”小男孩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把电报送到891号——女士在那儿——。她打开电报时气都透不过来了。然后高兴地说:‘给我拿张全国火车时刻表和全国车站客运一览表,快点,亨利’,我的名字不叫亨利,但是——”“别在乎你的名字,”汤米不耐烦地说,“往下讲。”“是的,先生。我把表拿来,她告诉我等一下,查阅了表,抬头看看钟说,‘快,告诉他们给我找辆出租车’。她在窗前刷了刷帽子,和我差不多一样快下楼,钻进出租车,我听见她大声讲的话,我已经告诉你了。”小男孩停下来喘着气,汤米仍然盯着他。这时朱利叶斯手里拿着一封打开的信走过来。“我说,赫谢默——”汤米转向他——“塔彭丝自己出去侦探了。”“见鬼!”“是的,她去了。她得到电报后,在一阵匆忙的推理后,乘出租车去查林街。”他的眼睛看着朱利叶斯手中的信:“哦,她给你留了一张便条,她到哪儿去了?”他几乎是无意识地伸手去拿那封信,朱利叶斯把信折好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他看上去忐忑不安。“我想,这封信与这件事无关。这是其它一些一一些我问她和她告诉我的事。”“啊!?”杨米感到困惑,好像在等待更多的解答。“听着,”朱利叶斯突然说,“最好让你知道。今天上午我请求塔彭丝小姐和我结婚。”“啊!”汤米机械地说,他感到一阵晕眩,朱利叶斯的话完全出乎意料,这些话使他的头脑麻木。“我想告诉你,”朱利叶斯继续说,“我向塔彭丝小姐求婚前就把话说明了,我不想以任何方式在你们两人之间插一手———”汤米振作起来。“那很好,”他很快就说,“塔彭丝和我是多年的朋友,仅此而已。”他用颤抖的手点燃了一支香烟,“那很好,塔彭丝总是说她要寻找——”他突然停止往下说,满脸通红,而朱利叶斯却没有感到不安。“叼,我想美元将会有效。塔彭丝小姐让我立即懂得这些,没有欺诈,我们应该相处得好。”汤米好奇地看着朱利叶斯,仿佛想说什么,然后改变了主意,什么也不说。塔彭丝和朱利叶斯!啊,为什么不,她没有认识有钱人以前不是很痛苦吗?她不是公开说过,只要有机会,她会为钱而结婚。和年轻的美国百万富翁邂逅给了她机会——她不可能放弃这个机会。她努力想得到钱,她总是这么说。难道因为她忠实于自己的信条而去责怪她吗?”不过场米并没有责怪她。他内心充满了强烈的不合逻辑的忿忿不平。平时说说这些不足为奇——但是一个真正的女孩不应该为钱而结婚。塔彭丝完全是一个冷血和自私的女孩,真不愿再见到她:这真是一个糟糕透顶的世界!朱利叶斯打断了汤米的思考。“是的,我们相处得很好,我听说有个姑娘总是拒绝你,这是一种习俗。”汤米抓起他的手:“拒绝,你说拒绝?”“当然。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她只是尖声地说不,而不说出任何理由,德国人称这是永恒的女性。但是她会很快平息下来,我催促她——”汤米不顾礼节,打断了他的话。“她在那封短信里说了些什么?”他粗暴地问着。有礼貌的朱利叶斯把信交给了他。“至于她到哪儿去,信中没有暗示,”他让汤米放心,“如果你不相信,不妨你自己看看。”这封短信是塔彭丝用那有名的中学生的书法写的,这封信如下:亲爱的朱利叶斯:事情最好是黑字落在白纸上。在找到汤米以前,我不会考虑结婚的问题。把这个问题留到那时再说。你挚爱的塔彭丝汤米把信递给朱利叶斯,眼睛闪闪发光,他的心灵经历了剧烈的震动。他感到塔彭丝越发高尚和公平无私。她不是毫不犹豫地拒绝朱利叶斯吗?的确这封短信也流露出她的弱点,但他能原谅。这封信好像是对朱利叶斯的一种行贿,要他加倍努力去寻找汤米。但是他推测塔彭丝没有那意思。亲爱的塔彭丝,世界上没有一个女孩子能比得上她!当他看见她时——会把他的想法突然向她提出来。“如你所说,”他振奋了起来,“信中没有暗示她要做什么。喂——!”小男孩顺从地走过来,汤米拿了五先令出来。“还有一件事。你记得那位年轻的女士怎么处理那份电报的?”“先生,她把电报揉成一个纸球,哗地一下扔进壁炉里去了。”“非常好,亨利,”汤米说,“这是给你的五先令。快,朱利叶斯,我们必须找到那电报。”他们匆忙上楼。塔彭丝的钥匙还留在门上,房间像她走的时候一样。壁炉里有一个白色的纸团。汤米把它取出后,然后铺平。马上来,约克郡,埃伯里,莫特邱宅,进展很大——汤米。他们两人面面相舰,呆若木鸡。朱利叶斯先开口问:“你没有发这电报吧?”“当然没有。它是什么意思?”“我想这是最坏的情况,”朱利叶斯轻轻说,“他们抓住她了。”“什么?”“肯定!他们签了你的名字,她像一只小羊羔落入了他们的陷阱。”“天哪!我们该做些什么?”“行动起来,去找她:就是现在没有时间了。运气奸在她没有把电报带走,否则我们再也找不到她了。火车时刻表在哪里?”朱利叶斯的精力真感染人,汤米也许要坐下来思考半个小时后才会作出行动的决定。和朱利叶斯在一起忙忙碌碌是必然的,朱利叶斯嘟嘟囔囔骂了几句后把火车时刻表交给汤米,好像他很熟悉这张表。汤米不用这张表宁可用全国火车客运一览表,“我们就去这儿,约克郡埃伯里,从国王十字街起或圣潘克罗斯街(男孩肯定犯了一个错误,是国王十字街而不是查灵十字街),十二点五十是她乘的那班火车。二点十分那班车已走了,三点二十是该死的慢车。”“汽车怎么样?”汤米摇摇头。“如果你愿意就把汽车打发掉。我们最好坐火车,要保持冷静。”朱利叶斯哼了两声。“情况就是这样,想到那个无辜的姑娘处于危险之中,我十分恼怒。”汤米意味深长地点点头。他在想,过了一会儿他说:“我说朱利叶斯,他们想要她干什么?”“呢,我不借你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我认为他们不会伤害她。”汤米解释道,因为思考而双眉紧锁。“她是个人质,眼下她不会有危险。但是如果我们仓促行动对她不利。现在她对他们很有用。只要塔彭丝在他们手中,他们就握着抽打我们的鞭子,明白了吗?”“肯定,”朱利叶斯说,“情况正是这样。”此外,场米补充说:“我对塔彭丝很有信心。”旅途使人疲倦。火车沿途要停许多次,车厢拥挤。他们换了两次车,一次在唐卡斯特,另一次在一个小站。埃伯里是一个空无人影的车站,只有一个孤独的搬运工。场米和他 交谈:“你能告诉我去莫特邱宅的路吗?” “莫特邱宅,离这里很近,靠着海边的那幢房子。”场米耐着性子听了搬运工罗罗嗦嗦莫明其妙地介绍 后,他们离开车站。天开始下雨了,他们走在泥泞的路上,把大衣衣领翻起。突然场米停下来。 “等一下。”他又跑回车站重新向那工人询问。“听着,你记得有一位年轻女士乘早班车来这里吗?她十:点十分离开伦敦,她也许向你打听去莫特肋宅的路。”他尽可能详细地描述塔彭丝的外貌,但搬运工摇头。有几个人都是乘那趟车来的,他回亿不起这个年轻女士。但是 他有把握地告诉汤米,没有人向他打听去莫特邱宅的路,汤米和朱利叶斯感到沮丧极了,汤米相信,他们不会成功。敌人已开始行动三个小时了。这对布朗先生来说足足有余。他不会忽视电报被别人发现的可能性。路好像没有尽头,一旦他们走错了路,就会偏离他们的目标。一个小孩告诉他们,莫特邱宅就在下一个拐角处。这时时间已过了七点。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在门框上晃来晃去,一条车道上长满了杂草,这使他俩心中感到冰凉。他们走上已废弃不用的车道。走在杂草上听不见脚步声。白天已经过去,走在这里好像走在鬼的世界。头顶上树枝噼噼啪啪作响,偶尔湿透的树叶会俏然无声地落下,那冷冷的树叶掉在他们脸上把他们吓一跳。车道转弯处,他们看见了房子。这房子看起来空荡荡的,无人居住。百叶窗都关着,通向门的台阶上长满了苔藓。难道真的塔彭丝被骗到这个荒芜的地方?很难相信,这条路已有好几个月没有人走过。朱利叶斯猛地转动生锈的门铃把手,不和谐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室内回响,没有人出来,他们再次按铃,还是没有生气。然后他们围着房子走了一圈,到处都显得安静,窗户紧闭,事实证明房中空无一人。“无事可做。”朱利叶斯说,他们慢慢走回到大门。“肯定附近有村庄,”年轻的美国人说,“我们可以去打听一下,他们可能知道有关的情况。”“是的,好主意。”走上大路,很快来到一个村庄。在路上他们遇见一个背着工具袋的农民。汤米拦着他问了一些问题。“莫特邱宅?”“莫特邱宅已经空了好多年了。如果你们要去那里,斯威尼太太有钥匙,她住在邮局的隔壁。”汤米谢谢他后,他们很快找到了邮局,这也是一家温馨的纺织品商店。他们敲了隔壁小屋的门,一位健康、整洁的妇女来开门。她很快拿出了莫特邱宅的钥匙。“我怀疑这种地方是否适合你们,房子破破烂烂需要修理。天花板漏水等等。需要花很多钱。”“谢谢,”汤米高兴地说,“我敢说这幢房子一塌糊涂。现在很难找到房子。”“情况确实如此,”妇人说,“我的女儿和女婿一直在找一幢像样的小别墅,不知找了多久。都是由于战争的缘故,战争把一切都搞乱了。请原谅,先生,天太黑了,你不能很好地看看房子,明天怎么样?”“没关系,我们今晚去看看。我们迷了路来到这儿,附近有什么最好的地方过夜?”斯威尼太大满怀狐疑。“有一个旅店叫约克郡纹章,但那儿不适合你们这样的绅士住。”“哦,很好。谢谢。顺便问问,今天你见到过一个年轻的女子来这儿要钥匙吗?”妇人摇摇头。“这儿很久没有来过人。”“非常谢谢。”他们又回到莫特邱宅。前门仍在门框上摇摇晃晃,发出很响的嘎嘎声音。朱利叶斯划了一根火柴,仔细检查。然后他摇摇头。“我发誓,没有人走过这条路。看看这灰尘有多厚。没有任何痕迹。”他们绕着空荡荡的房子走。每处都一样,厚厚的灰尘从未被打扫过。朱利叶斯说:“这可把我难住了,我不相信塔彭丝来过这里。”“她一定来过。”朱利叶斯摇头不回答。“明天我们再来查看,”汤米说,“也许白天能看到一些情况。”第二天,他们又去检查了一次,勉强得出房间很久没有人进去过的结论。要不是汤米一次幸运的发现,他们很可能就离开这里了。当他们走回大门时,汤米突然叫了起来,弯下身去从树叶中捡起一件东西交给朱利叶斯,这是一个小的金胸针。“这是塔彭丝的!”“你有把握吗?”“绝对有把握。我看见她戴过这胸针。”朱利叶斯深深地吸了口气。“我想,事情已经清楚了,她来过这里。我们可以把那小酒店作为我们的立足点,就在这附近寻找,直到我们找到她。一定有人见过她。”于是他们开始行动。汤米和朱利叶斯分头寻找后又聚集在一块,结果都一样。这附近没有人见过塔彭丝。他们两人虽然受到挫折,但是没有失去信心。最后他们改变了策略。塔彭丝在莫特邱宅呆得不久,那说明她已被人控制,并 用汽车带走。于是二人又重新调查。那天在莫特邱宅附近有人看见过一辆汽车吗?结果再次失败。朱利叶斯向城里发电报要来了他的汽车。他们干劲十足,每天在这附近转。有一次他们满怀希望地跟踪一辆灰色;的高级轿车,一直追踪到哈罗盖特,结果那辆车属于一位受人尊敬的小姐的。每天他们都开始新的寻找。朱利叶斯像一条猎犬,他搜寻着蛛丝马迹。那天每辆通过这儿的车都被他查问。他还:强行进入乡村住宅,对车子的主人进行查问。他的道歉如同:他的方法一样彻底,常常使那些人的愤怒烟消云散。日复一日,他们没有得到任何结果。这次劫持计划如此周密,好像’这女孩已消失于这世界。汤米一直在考虑另一件事。“你知道我们在这里有多久了?”有一天上午,他们在一起共进早餐时,汤米问道。“一周了2我们还没有找到塔彭丝,下星期二就是二十九号!”“真该死!”朱利叶斯说,“我差不多忘了二十九号,除了塔彭丝,我没有想到其它的事情。”“我考虑过,至少我没有忘记二十九号,但它与寻找塔彭丝比起来算不了什么。今天是二十三号,时间不多了。如:果要找到她,我们必须在二十九号以前——因为在那以后,她生命便没有价值,人质的游戏到那时就结束了。我开始感到我们从开始就犯了一个大错误。我们浪费了时间,没有一点进展。”“我和你在一起,我们这一对傻瓜,我们咬了一大口,但嚼不动。我马上退出这种胡闹!”“你是什么意思?”“我告诉你,我打算做一周前就该做的事。马上回伦敦去把这个案子交给你们英国警察。我们还以为自己是侦探!简直愚蠢透顶!结束吧,我受够了,我去找苏格兰场。”“你是对的,”汤米慢慢地说,“我向上帝祈祷,我们立即回去。”“迟做总比不做好。我们就像两个小孩玩围绕桑树林转的游戏。现在我马上去苏格兰场,请求他们指点。我想专业人士最后总是胜过业余的,你和我去吗?”汤米摇摇头。“有什么用?有一个人去就够了,我不妨留在这儿,在这附近再找找,可能会发现一些线索,谁也说不准。”“肯定。好,再见。我会与探长们握握手就回来。我要求他们挑选几个最棒的人。”事情的进展并不按照朱利叶斯的计划进行。当天晚些时候,汤米收到一份电报:到曼彻斯特米德兰饭店找我,有重要消息——朱利叶斯当晚七点半,汤米从一列慢车上走下来,朱利叶斯站在月台上。“我想你收到我的电报后,会乘这列列车来的。”汤米抓住他的手臂。“怎么回事?找到塔彭丝了吗?”朱利叶斯摇摇头。“没有,但是我发现这份电报在伦敦耽误了一阵。它刚到。”他把电报送给汤米,汤米读电报时眼睛睁得大大的:已找到简·芬恩。马上来曼彻斯特米德兰饭店——皮尔·埃杰顿。朱利叶斯拿回电报,把它折好。“奇怪,”他沉思说,“我原以为那位律师已经放弃这个案子!”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christie.soim.com)暗藏杀机第十九章 简·芬恩“我的火车在半小时前到的,”朱利叶斯走出车站时说,“我想你会在我离开伦敦以前乘这列火车到。我会给詹姆斯爵士打个电报,要他给我们订房间,八点钟左右吃晚饭。”“什么原因使你以为他会放弃这个案子?”汤米奇怪地问,“他自己说的。”朱利叶斯回答道。“这只老鸟像一只龙虾一样守口如瓶,像所有其他律师一样,他没有把握时,他不会作出任何承诺。”“我想知道。”汤米一边想一边说。朱利叶斯转过身对着他:“你想知道什么?”“那是否是他真正的理由。”“当然,你可以拿你的生命打赌,那是真的。”汤米没有被说服,他摇摇头。詹姆斯爵士八点钟准时到,朱利叶斯向他介绍汤米。詹姆斯爵士热情地和他握手。“我很高兴认识你,贝雷斯福德先生。我从塔彭丝小姐那儿听说了你的情况。”他无意识笑了笑,“真的,好像我已经非常熟悉你了。”“谢谢你,先生。”汤米笑着说。他急切地打量了这位了不起的律师。像塔彭丝一样他感到律师的个性有巨大的吸引力。这使他想起了卡特先生。这两人外表上完全不一样,但却有同样的吸引力。一个人的态度看起来显得疲惫,另一个人有一种专业含蓄感,他们都表现出一种敏锐的头脑。同时,他感到詹姆斯爵士在仔细打量着他。律师垂下他的双眼时,年轻人已感到他像一本打开的书,被读得很透彻。他不得不感到纳闷,最后的结论是什么?他不得而知。詹姆斯爵士听取了所有的信息,但说得很少,这种印象马上得到证实。初次见面的寒喧刚一结束,朱利叶斯便迫切地提出一大堆问题。詹姆斯爵士怎样设法去寻找姑娘的?为什么没有让他们知道这个案子?等等。詹姆斯爵士摸摸下巴微笑说:“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啊,她给找到了,是件好事,不是吗?嘿!得了,那不是件好事吗?”“确实是件好事。但是你是怎么找到她的行踪的?塔彭丝和我曾以为你永远放弃了这件案子。”“啊:”律师闪电似的向他瞥了一眼又摸摸下巴,“你原来以为是那样,不是吗?你真的这么想的吗?晤,天哪。”“但是我想,我们错了,我认账。”朱利叶斯继续说。“啊,我知道,我不该那么说,总的说来很幸运,我们已经找到这个年轻女子。”“但她在哪儿?”朱利叶斯问。他的思想已经转到另一个行动步骤上,“我认为你会把她带来?”“那几乎不可能。”詹姆斯爵士严肃地说。“为什么?”“因为这位年轻女子在一次交通事故中被撞倒,头部受了轻伤。她被送进医院,恢复知觉后,她说她叫简·芬思。当——啊!——我听到这件事后,我安排她转移到一个医生那儿,这位医生是我的朋友,我立即发电报给你。她又昏迷过去,至今还未说话。”“她伤得不严重吧?”“啊,有一处撞青了,有一两处被划伤,真的。从医学观点来看,轻伤会造成这样后果,真荒唐。她的情况也许是在后来恢复记忆时的精神冲动造成的。”“她的记忆恢复了吗?”朱利叶斯激动地问。詹姆斯爵士颇为不耐烦地用手敲敲桌子。“毫无疑问,赫谢默先生,因为她已经能说出自己的姓名,我想你已经理解了。”“你碰巧在现场吗?”汤米说,“听起来像一个神话故事。”詹姆斯爵土非常警觉,没有被牵着鼻子走。“无巧不成书。”他毫无表情地说。汤米对他以前仅仅只是怀疑的东西现在更加确定了。詹姆斯爵士在曼彻斯特绝非偶然,不像朱利叶斯所想,他远远没有放弃这个案子,并且通过自己的方式去寻找这个失踪的女孩。惟一使汤米感到困惑的是他秘密进行的原因何在?他的结论是:这是从事法律工作的人的怪癖。“晚饭后,”朱利叶斯宣布说,“我马上去看简。”“恐怕那是不可能的,”詹姆斯爵士说,“可能他们不允许晚上她与来访者见面。我建议明早十点钟。”朱利叶斯的脸涨得通红。在詹姆斯爵士的身上总有一些激起他对抗的东西。这是两个好支配人性格的冲突。“都一样,我想今晚去那儿,看看我是否能够改变一下他们愚蠢的规章制度。”“这完全没有用,赫谢默先生。”这些话说出来像手枪射出来的子弹,把汤米吓了一跳,他抬起头来。朱利叶斯有些神经质,更激动了。他把玻璃杯举到嘴边的手在轻微地颤抖着,但他的两只眼睛挑战似的紧紧盯着詹姆斯爵士的眼睛。这两人之间的敌对情绪马上就要爆发。最后朱利叶斯很快低下了头,他被击败了。“眼下我认为你是老板。”“谢谢你,”詹姆斯爵士说,“我们四点钟再谈谈怎么样?”他很轻松地转向汤米,“我必须承认贝雷福斯特先生,今晚能在这儿见到你,让我惊奇。上次我听说过你,你的朋友为你万分焦虑,你几天没有消息,塔彭丝小姐认为你可能遇上麻烦。”“我确实碰到了麻烦,先生!”汤米微笑着,“我一生中从来没有在那种可怕的地方呆过。”詹姆斯爵士向他提了一些问题,他简单地叙述他冒险的经过。场米讲完时,律师再次以感兴趣的眼光看着他。“你能顺利逃出那个可怕的地方,”他严肃地说,“我祝贺你,你足智多谋,很好地完成你做的一切。”汤米得到赞扬,脸红了,他的脸像对虾那样红。“我不能离开,为了那姑娘,先生。”詹姆斯爵士微微一笑:“你很幸运,她碰巧——嗯——喜欢你。”汤米正要解释,詹姆斯爵士却往下说:“毫无疑问,她是那帮坏蛋中的成员。”“恐怕不是,先生,我想也许他们靠武力把她留在那儿。但是她办事的方式与那种情况又不吻合。你瞧,她可以远走高飞时却又回到他们中间去。”詹姆斯爵士沉思地点点头。“她说了些什么?是想被带回玛格丽特的话吗?”“是的,先生。我想她的意思是指范德迈耶太大。”“她的签名总是丽塔·范德迈耶。她所有的朋友谈起她时都称她为丽塔。我仍然认为这女孩习惯用全名称呼她,而且在她呼喊时,范德迈耶太大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快要死了,真奇怪:有一两点我不明白——他们对你态度的突然变化,顺便问一下,那座房子被警察搜查了?”“是的,先生,但是他们都逃跑了。”“那是自然的。”詹姆斯爵士冷冷地说。“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我感到纳闷——”律师若有所思地用手轻轻敲打着桌子。他说话的声音使汤米抬起了头来,难道这个人的眼睛能看出问题,而其他人的眼睛是瞎的?他冲动地说:“我希望你在那儿,先生,检查整幢房子:”“我希望我去过那里。”詹姆斯爵士从容地说。他沉默了一会,然后抬起头来。“自从那时起你一直在做什么?”场米盯着他一会儿,然后他渐渐明白,律师当然不知道他们一直在做什么。“我忘记了,你并不知道塔彭丝的情况。”他慢慢地说。由于了解到终于找到简·芬恩的兴奋,而暂时忘却的焦虑现在又爬上他心头。 律师一下子放下手中的刀叉。“塔彭丝小姐出了什么事?”他的声音十分刺耳。“她失踪了。”朱利叶斯说。“什么时候?”“一周以前。”“怎么失踪的?”詹姆斯爵士的问题就像子弹一样发射出来。他提问时,汤米和朱利叶斯则叙述了所有经过。詹姆斯爵士立刻看出事情的根源。“一封签有你名字的电报,他们很了解你们两人,但对你们在那幢房子的情况心中无数,他们绑架塔彭丝小姐是对你逃跑的反击,如果必要的话他们能够用发生在塔彭丝身上的事,来封住你的嘴。”汤米点点头。“那正是我所想的。”詹姆斯爵士机警地盯着他。“你已经想到这个问题了,是吗?不错——真不错,奇怪的是当他们抓住你时,并不了解你的情况,你敢肯定你没有以任何方式透露你的身份吗?”汤米摇摇头。“情况就是这样。”朱利叶斯点点头。“所以我想,有人向他们提供线索,时间不会早于星期日下午。”“是的,但是谁呢?”“那个无事不晓的布朗先生!”这个美国人的声音中有一种淡谈的嘲弄的语调,这使得詹姆斯爵士迅速地抬起头来。“你不相信布朗先生,赫谢默先生?”“是的,先生,我不相信。”年轻的美国人强调说,“不相信会是这样。我断定他是个傀儡——只是用来吓唬小孩的魔鬼的名字。这个事件的真正头头是那位俄国人克雷默宁。我想,只要他愿意,他完全能在三个国家发动战争:叫惠廷顿的那个家伙也许就是英国方面的头头。”“我不同意你的看法,”詹姆斯爵士简短地说,“布朗先生存在。”他转向汤米,“你曾注意到那封电报是怎样送来的吗?”“不,先生,不,恐怕我没注意到。”“啊,带来了吗?”“它在楼上,先生,在我箱里。”“以后我想看看。不着急,你们已耽误了一周时间,”——汤米低垂着头——“一天多的时间并不重要。我们先解决简·芬思小姐的问题。随后,我们可以全力以赴地设法解救塔彭丝小姐脱离困境。我认为她并不至于马上面临危险。那就是说,只要他们不知道我们已经找到了简·芬恩,不知道她已恢复记忆。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搞好保密,你们明白吗?”两人表示同意,安排好第二天见面的事后,这位出色的律师走了。十点钟,两位年轻人来到指定的地点。詹姆斯爵士在门前的台阶上和他们相会。只有他一人显得并不激动。他把两人介绍给医生。“赫谢默先生——贝雷斯福德先生——罗伊兰斯医生。病人怎么样?”“情况很好。很明显,没有时间流逝的概念,今早晨问她有多少人从卢热塔尼亚号客轮上得救,这些人有文件记载吗?当然只是所期待的,她好像脑里思考着什么。”“我想我们解除她的忧虑,我们能进去吗?”“当然。”跟着医生上楼,汤米的心跳明显加快。终于要见到简·芬恩了!这个被人们寻找很久的神秘的难以捉摸的简·芬恩!看起来是多么不可思议的成功。就在这儿,她的记忆将会奇迹般地恢复,这个女孩掌握着英国的未来。汤米嘴里发出低声的呻吟。要是塔彭丝能在他身边分享他们合伙 企业的胜利结果那有多好啊:然后他果断地把对塔彭丝的 思念放在一边。他对詹姆斯爵士的信心也逐渐增长。有一个人能准确无误地查找出塔彭丝在哪儿,同时也找到了简芬恩!突然间一阵恐惧攫住了他的心。事情仿佛太容易了……要是他们发现她死了……被布朗的手击倒的。过了一阵他又嘲笑这些闹剧似的胡思乱想。医生把一问房子的门打开,他们走了进去。白色的床上躺着一个头上包着纱布的姑娘。整个情景看起来不那么真实,它和人们所期待的完全一样,产生了一种舞台上的美妙结果。这姑娘张着大大的困惑的眼睛,眼光从一个人转向另一个人。詹姆斯爵土首先说:“芬恩小姐,这是你的表兄,朱利叶斯·赫谢默先生。”当朱利叶斯走上前去握着她的手时,姑娘的两颊泛起淡淡的红晕。“你好,简表妹?”他轻轻地说。汤米听出了他声音在微微颤抖。“你真是海勒姆伯伯的儿子吗?”她困惑地问。她的声音带有西部口音的温暖,差不多也在颤抖。汤米仿佛感到,这声音有点儿熟悉,但一下就把它丢在了脑后。“当然。”“我们常在报上读到有关海勒姆伯伯的事,”姑娘用温柔的语调继续说,“但是我从未想到有一天我会见到你。母亲说,海勒姆伯伯只要和她在一起就要吵架。”“老头子就是这样,”朱利叶斯承认道,“但是我想新的一代不一样,对于家庭里长期不和,战争结束后,我想的第一件事,就是来找你。”一阵阴影掠过姑娘的脸。“他们告诉我一些事——可怕的事——我丧失记忆,有些我永远不知道的年代——在我生活中失去的年代。”“你自己没有认识到吗?”姑娘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啊,没有。对我来说,只是被匆匆忙忙塞进救生艇后就不知道了。现在我又全都清楚了。”她闭上眼睛时颤栗着。朱利叶斯看着詹姆斯爵士,他点了点头。“不要担心。现在听着,简,有些我们想知道的事。船上有个人带有一些非常重要的文件,这个国家的一些大人物认为,他把文件交给了你,是吗?”姑娘犹豫了,她的眼光转向另两个人,朱利叶斯明白了。“贝雷斯福德先生受英国政府委托寻找回那份文件,詹姆斯·皮尔·埃杰顿公爵是一位英国国会议员,如果他愿意的话可能成为内阁的一位大人物,正由于他,我们才找到了你。所以你完全可以告诉我们所有情况,丹弗斯把文件交给了你吗?”“是的。”她说,“因为文件在我身边保存下来的机会要大些,人们要首先救护女人和儿童。”“和我们想的一样。”詹姆斯爵士说。“他说它们非常重要——它们可能对所有同盟国产生影响。但是,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战争已经结束了,文件现在还有什么用?”“我想历史会重演,简。最初对这些文件有一场轩然大波,然后慢慢地平息了。现在整个事情又重新开始——是为了不同的原因,所以你能把它们交给我们吗?”“我不能。”“为什么?”“我没有得到它们。”“你——没有——得到它们?”朱利叶斯逐字逐字地说。“没有——我把它们藏起来了。”“你把它们藏起来了吗?”“是的。我很不安,人们似乎在监视我,使我非常害怕。”她把手放在头上,“我在医院醒来时这差不多是我记得的最后一件事……”“讲下去,”詹姆斯爵士说,用他从容的响亮的语调,“你还记得什么?”她顺从地转向他。“地点在霍利黑德,我是从那方向来的,我记不得为什么。。。”“没关系,讲下去。”“趁码头上一片混乱,我溜走了。没有人看见我。我找了一辆车叫司机开车送我出城。当我们在公路上时,我注意观察。没有其它车跟着我们,我看见公路旁有一条小路,我叫那人等一下。”她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小路通向悬岩,悬岩到海之间有大片黄色的金雀花——它们像金色的火焰。我四周看看,没有人影。就在与我头平齐的地方,岩石上有一个小洞一只能伸进我的手,但是很深。我把油布包从脖子上拿出,然后尽量往洞的深处放,又摘了一些金雀花——天哪,花很刺手,我用花把洞口堵住,没有人会想到这儿有洞。我仔细地记住了这个地点,以便我能再找到它。就在小路上有块奇怪的圆石——它像一条狗坐在那儿乞讨。后来我回到公路上,汽车在等着,我乘车回来正好赶上火车。我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有些羞愧,但是我逐渐看见坐在我旁边的一个男人朝旁边的女人眨眨眼睛,我很害怕,同时我为文件藏好而高兴。我走到过道上呼吸新鲜空气,并想溜到另一节车厢去,但是那个女人把我叫住,说我掉了什么东西,当我弯下腰时,我被什么东西击中,在这儿。”她说时用手指着自己头的后部,“我在医院醒过来时,以前的事什么也记不起来了。”她暂时停止了叙述。“谢谢你,芬思小姐。”说话的是詹姆斯爵士,“我希望我们没有使你感到疲倦。”“啊,没有什么。我的头有点儿痛,不过现在我感到好了些。”朱利叶斯走上前再次握住她的手。“再见,简表妹。我要赶快去找那些文件,但我很快就会回来,在我们回美国以前,我将带你去伦敦,好好享受一下你年轻美好的生活。我说话算话——快快恢复健康。”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christie.soim.com)暗藏杀机第二十章 太迟了在街上他们召开了一次非正式的战时会议。詹姆斯爵土从口袋里取出怀表。“到霍利黑德接送下船乘客的火车十二点十四分在切斯特停靠,如果你们现在马上动身,我想你们能赶上联运的那班车。”汤米抬起头,不知所措。“有必要这么匆忙吗?先生,今天才二十四号。”“我想早晨早起总有好处,”在律师来不及回答以前朱利叶斯说,“我们赶快找藏文件的地方。”詹姆斯爵士微微皱了皱眉头。“我希望能和你们一块去。两点钟我要在一次会议上发言,真不幸。”他的话相当勉强。很清楚,没有他在场朱利叶斯会感到更轻松,“我想这件事并不复杂,只是一场捉迷藏的游戏,就这些。”“我希望如此。”詹姆斯爵士说。“当然。还可能有其它事吗?”“你还年轻,赫谢默先生,到我这年龄你也许会懂得这个教训:‘决不要低估你的对手。”他说话的吸引力给场米留下深刻的印象,但对朱利叶斯没有用。“你以为布朗先生会插一手?如果他这么做,我等着他。”他猛地拍了一下口袋,“我带有一枝枪,小威利在这儿,它和我走遍各地。”他拿出那把杀气腾腾的自动手枪,在把它放回口袋之前亲热地拍了拍,“但是这次旅行不需要它,没有人会让布朗先生明白。”律师耸了耸肩膀。“不曾有人让布朗先生明白这样的事实,范德迈耶太大想背叛他,不过,范德迈耶太大不曾开口说话就死了。”朱利叶斯沉默了,詹姆斯爵士以一种更轻松的语调说:“我只想让你们提高警惕。再见,好运气,一旦文件在你们手里不要去,冒不必要的风险。如果你们有理由认为你们被跟踪,立即销毁文件。祝你们好运。现在牌在你们手中。”十分钟以后,两位年轻人坐在开往切斯特的头等车厢里。他们两人很久没有说话,最后当朱利叶斯打破沉默时,他的话完全出乎意料。“喂,”他沉思着说,“你在想念一位姑娘的脸蛋时,自己是不是个大傻瓜?”一阵惊奇后,汤米冥思苦想。他终于回答道:“不能说我曾经当过大傻瓜。这倒不是我回忆不起来,是吗?”“因为在过去两个月里,我一直在使自己成为相信简.芬恩的多愁善感的白痴,起初我一直盯着她的相片看,我的心一直想着小说中谈到的那些引人注目的情节。我想为承认这样的事而感到羞愧,但是我来到这里决心找到她,并把她作为朱利叶斯·赫谢默太太带回去:”“啊!”汤米大吃一惊。朱利叶斯猛地把翘着的二郎腿放下继续说:“只是表明一个人能把自己变成一个大傻瓜:只要朝水灵灵的女孩看上一眼,我就……”汤米顿时说不出话来,他只再一次地喊了一声:“啊!”“不要说简的坏话,”朱利叶斯说,“她真是一位好姑娘,有人会很快爱上她。”“我以为她是一位长得非常漂亮的姑娘。”汤米说,他的舌头又灵活起来。“她肯定是位漂亮的姑娘。但是她一点也不像相片上的她。至少我想她在某方面——肯定是——因为我一下子就认出她来。如果我看见她在人群里,我会毫不犹豫地说:‘有一位姑娘的脸貌我很熟悉。’但是关于那张照片——”朱利叶斯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我想浪漫史上是件奇怪的事!”“肯定是这样,”汤米冷冷地说,“如果你到这儿爱上了一位姑娘,两周内你会向另外一位姑娘求婚。”朱利叶斯很有风度,看上去并不在意。“嗯,你瞧,我有些疲倦了,我找不到简——那也是一种十足的愚蠢。啊,例如法国人,他们看问题的方式更为通情达理。他们把浪漫史和婚姻分开。”汤米的脸红了。“唉,如果那是——”朱利叶斯赶快打断他的话。“现在不要匆忙表态,我讲的意思与你的不同。我认为美国人对道德有更高的评价。我的意思是法国人以做生意的方法开始他们的婚姻——先找到两个适合的人在一起管理钱,然后再以实用的眼光看待问题。”“如果你问我,”场米说,“我们今天都太像生意人,我们总是说,‘要付钱吗?’男人格透了,女孩则更坏。”“冷静下来,老兄,别这么激昂。”“我感到激动。”场米说。朱利叶斯看着他,认为少说为佳。不过他们抵达霍利黑德以前,汤米有更多的时间冷静下来。当他们到达目的地下车时,汤米又满面笑容了。经过商量,又在地图的帮助下,他们统一了意见。他们毫不费力地租了一辆车朝通向海湾的公路驶去。他们要司机开设点,以便在公路上注意观察,不至于错过那条小路。离开城镇不久,就找到了那条小路。场米让车停下,以一种随便的口气问这条小路是否通向大海,听见肯定的回答后,他大大方方地付了车费。出租车开回霍利黑德。汤米和朱利叶斯看着汽车从他们的视野中消失后,就转向狭窄的小路。“这条路对吗?”汤米怀疑地问,“应该有些草丛。”“一定是这儿,看看那些金雀花,记得简说的话吗?”汤米看着那些茂盛的金色花朵,它们长在路的两旁,他相信是这儿。他俩一前一后往前走。朱利叶斯走在前面,汤米有两次不安地回头看,朱利叶斯也往后看:“那是什么?”“我不知道,我有点害怕。一直以为有人跟踪我们。”“不可能,”朱利叶斯肯定地说,“我们倒想见见他。”汤米不得不承认朱利叶斯是对的。不过,他不安的感觉仍在增加。他不由自主地相信敌人无所不知的能力。“我倒希望那家伙跟上来,”朱利叶斯说,他拍了拍他的口袋,“小威利在这儿,它正想显显身手。”“你总是随身带着它吗?”汤米好奇地问。“差不多都带。我想你从来不知道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汤米这时最好保持沉默,他对小威利印象很深。它好像把布朗先生的威胁赶得远远的。小路沿着悬岩边上伸延着,和海平行。朱利叶斯突然停住脚步,汤米猛地撞在他身上。“出了什么事?”他问。“看那里,如果还不够刺激的话。”汤米看着路上有一块大的圆石突出的立在那儿,挡住’小路的一半,好像乞讨的狗。“哦,”汤米说,“这正是我们期望的,不是吗?”他不愿与朱利叶斯一同分享这份感情。朱利叶斯悲伤地看看他,摇了摇头。“英国人的沉着!我们肯定期待看见这石头,但它让我心里烦躁。这正是我们要我的地方!”汤米,他的冷静也许装出来的要比自然的多。他不耐烦地迈着脚步。“快点,洞怎么样?”他们在悬岩的一侧寻找,汤米听见自己像白痴一样唠叨着:“金雀花在许多年后已不在那里了。”朱利叶斯郑重地回答:“我想你是对的。”汤米突然用一只发抖的手指着:“那个石洞,怎么样?”朱利叶斯以一种敬畏的声音说:“就是那个洞,没错。”“我在法国时,”汤米回忆说,“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我的勤务兵没有喊我,他总是说他感到晕眩。我从不相信。不管他是否真有那种感觉,我现在就有这种感觉,真糟糕!”他带着一种痛苦的感觉看着那岩石。“他妈的!”他喊道,“这不可能,五年了,想想吧:掏鸟蛋的男孩,野餐聚会,成千上万的人走过,不可能在那儿。它存在的可能性太小了。”确实他感到它的存在是不可能的——也许更多的是他不相信自己会成功。而在这方面许多人失败过。事情太容易了,所以是不可能。洞是空的。朱利叶斯满脸笑容地看着他。“我想你现在很激动是自然的,”他高兴地慢慢说道,“嘿,开始吧:”他把手插进石缝里,作了个怪脸,“这个洞很小,简的手要比我的小,我感觉不到里面有什么东西,没有。呢,这是什么?咦!”他用舞台上的动作,高高地挥舞着一个褪了色的小包裹,“没问题,货到手了。用油布缝的,请拿着,我找把小刀来。”难以置信的事发生了,汤米用手捧住这宝贵的东西,他们成功了!”很奇怪,”他小声说,“我以为缝的线应该很旧了,但它却像新的。”他们小心地拆开线打开油布,里面是一张折起的纸。他们用发抖的手打开纸,是一张空白纸。他们面面相觑楞住了。“笨蛋!”朱利叶斯骂到,“丹弗斯只是一个假目标吗?”汤米摇摇头。那种解释不能使他满意,突然他的脸亮了起来。“我明白了,隐现墨水:”“你这样认为吗?”“无论如何值得试一试,加热通常有效,拿柴火。”过了几分钟,他们用树枝、树叶生起了一堆火,火焰欢乐地跳动着,汤米把那张纸靠近火,纸受热后略为卷曲,如此而已。突然朱利叶斯抓住汤米的手臂,指着慢慢显现的淡褐色的字。“咦!真的到手了!喂,你的想法真了不起,我从来没有想到过。”汤米拿着这张纸直到热量发挥作用。几分钟后拿回纸,看了后他发出一声喊叫,纸上有棕色的印刷整洁的字,写着:致以布朗先生的问候。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christie.soim.com)暗藏杀机第二十一章 汤米的发现他们站在那儿相互傻乎乎地盯着对方看了一阵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弄得不知所措。莫名其妙地说也说不清楚,布朗先生先发制人。汤米默默地接受了失败,朱利叶斯却不然,“他怎么抢在我们前面?真叫人心烦。”他说。汤米摇摇头,没精打采地说:“那就说明为什么缝线是新的,我们本可以猜测到“不要管那该死的缝线,他怎么抢在我们前面?我们已尽力抓紧时间,任何人根本不可能比我们快来到这里。总之,他是如何知道的?你认为简的房间里有录音电话吗?我想肯定有一台。”然而汤米的判断与他不一样。“没有人可能事前知道她在那房子里一一更不用说在那专门的房间里。”“那倒是,”朱利叶斯同意,”那么护士中有一个一定是坏蛋,她在门边偷听,怎么样?”“我不那样认为,”汤米疲倦地说,“他可能几个月前就已经发现,并将文件取走,于是——不,啊,那不会的!它们立即会被公开。”“他们肯定会这样做!”“不,今天有人抢在我们前面一个小时左右。但是他们怎么会做到这点真使我感到气愤。”“我希望那位仁兄皮尔·埃杰顿和我们在一起。”汤米若有所思地说。“为什么?”朱利叶斯睁大了眼睛,“在我们来这儿之前就有人干了这恶作剧。”“是的——”汤米犹豫了一下,他解释不清自己的感觉——那不符合逻辑的想法,二级爵士在场会避免这场灾难。他又回到他原来的看法。“争论这事是如何发生的毫无用处。比赛已经结束,我们失败了。目前对我来说只有…件事要做。”“那是什么事?”“尽快回到伦敦,必须向卡特先生报告。在这紧急关头必须争取时间,不管怎样,他应该知道最坏的消息。”这件差事是令人不愉快的差事,但是场米不打算回避。他必须把失败告诉卡特先生,这也算完成一项工作。他乘午夜的邮车回到伦敦。朱利叶斯则留在霍利黑德过夜。回到伦敦半小时后,汤米站在头的面前脸色苍白神情憔悴。“我来向你报告,先生。我失败了——失败得很惨。”卡特先生敏锐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有关条约?”“在布朗先生的手中,先生。”“啊!”卡特从容地说,他面部表情没有改变,但是汤米看见他眼中闪过绝望的神情。这使他认为,整个事情看来已无指望了。“嗯,”卡特先生过了一会儿说,“我们不应弯下自己的膝盖,我很高兴能确切知道所发生的事。我们必须做我们能够做到的事。”汤米的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事情已经没有希望了,他知道没有希望了!”卡特先生抬起头来看着他。“别把事情太往心里去,小伙子,”他慈祥地说,“你尽了最大努力,你在和本世纪最聪明的奇才之一作斗争。你几乎快成功了,记住这一点。”“谢谢你,先生。你很公平。”“我责怪自己,自从我听到与此有关的其它消息后,我一直在责怪自己。”他说话中的某些内容吸引了汤米的注意,一种新的恐惧紧紧抓住了他的心。“还有更多的事发生吗?”“我正这样担心。”卡特先生沉重地说。他伸出手指着桌上的一张纸。“塔彭丝——?”汤米支支吾吾地说。“你自己看吧。”用打字机打出的字在他眼前跳动,一顶绿色的无边女帽,一件口袋里装有一条手绢的大衣,手绢上印有 P.L.C字样。他极其痛苦地看着卡特先生。卡特先生告诉他:“被冲到约克郡海岸——在伊伯利。我担心——看起来非常像一件谋杀。”“天哪!”汤米喘着粗气,“塔彭丝!那些恶魔,我不和他们算清账我决不罢休,我要追捕他们,我将——”卡特先生面部惋惜的表情让他冷静下来。“我知道你现在的感觉,我可怜的孩子。但这毫无用处,毫无用处地浪费你的力量,这听起来未免太严厉,但是我对你的忠告可以减少你的痛苦。时间是仁慈的,你会忘记的。”“忘记塔彭丝?决不!”“所以想想现在。 嗯,想到那个勇敢的小女孩真让人受不了。我对整个事情感到遗憾——非常遗憾。”汤米平息下来。“我占了你的时间,先生,”他费力地说,“你没有必要责怪自己。我敢说我们承担这项工作,真是一对年轻的傻瓜。你曾警告过我们,但愿我受到严厉的惩罚,再见。”回到里茨饭店,汤米机械地收拾了几件东西。此时他的思想已飞得很远很远。他仍对自己快乐而平凡生活中的悲剧迷惑不解。他们在一起是多么快乐;而现在,啊,他不敢相信。塔彭丝死了,小塔彭丝,她那么朝气蓬勃!这是一场梦,可怕的梦,如此而已。皮尔·埃杰顿给他捎来一封信,带来几句同情的话。他在报上读到这条消息(有一条注目的头条新闻:前英国志愿救护支队队员恐怕已被淹死。)信的结尾给他提供一个在阿根廷农场上的一份工作。在那儿詹姆斯爵土有相当大的股份。“仁慈的老乞丐!”汤米低声说,他把信扔在一边。门打开了,朱利叶斯像平时一样冲了进来。他手中拿着一份报纸。“喂,这些是什么?他们看起来对塔彭丝有些愚蠢的想法。”“这是真的。”汤米安静地说。“你的意思是他们干掉了她?”汤米点点头。“我想当他们得到了条约时她对他们就不再有用,而且他们害怕让她走。”“啊,真该死!”朱利叶斯说,“小塔彭丝,她一定是最勇敢的姑娘——”突然间,是什么使汤米站起来。“啊,滚出去!你不会真的在乎,该死的!你那种糟糕透顶冷血的方式求她和你结婚,但是我爱她。我愿付出生命去救她。我曾不说一句话站在一边让她和你结婚,因为你能给予她她应该得到的那种生活。我仅是个不名分文的穷光蛋。但是不要因为我不在乎,事情就成了这样。”“听着一”朱利叶斯克制着说。“啊,见鬼去吧:我不能忍受你来这儿谈论小塔彭丝,去照顾你的表妹。塔彭丝是我的。我一直爱她,我们是青梅竹马。我们一块儿长大,从小到大情况都一样。我永远不会忘记,有一次在医院里她戴着可笑的帽子和围腰走进屋,看见我所爱的姑娘提着护士箱子,简直就像神话一般。”朱利叶斯打断了他的话。“一个护士的提箱,噫,我必须去科尼哈奇!我发誓,我也曾看见简戴着护士的帽子,那是不可能的事‘不,老天呀,我明白了;我看见在伯恩茅斯那家疗养院和惠廷顿讲话的正是她。她不是那儿的病人!她是个护士!”“我敢说,”汤米愤怒地说,“她也许从一开始就和那帮人在一起,如果说一开始她从丹弗斯那里偷走文件,我不会感到奇怪。”“如果她是那样的话,真该死:”朱利叶斯喊着,“她是我的表妹,而且像过去任何时候一样,她是一个爱国的姑娘。”“我才不管她是谁,滚出去!”汤米大声地反驳。两个年轻人挥动着拳头,像要拉开一场大战。突然问朱利叶斯的怒气奇迹般地很快消失了。“好啦,”他平静地说,“我走了,我不会因为你说的话责怪你。你说出来就好过一些。我真是想象中的大傻瓜。冷静下来。”——汤米作了一个不耐烦的手势——“我现在马上就走,去伦敦西北铁路仓库,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才不想知道你去哪儿。”汤米咆哮着。汤米关上门,回到自己的行李旁。“这就是命运。”他说,然后按了铃。“把我的行李拿下去。”“是的,先生。要离开了吗,先生?”“滚开。”汤米说,根本不把侍者放在眼里,而侍者仍然尊敬地说:“是的,先生。我要叫一辆出租车吗?”汤米点点头。他要去哪儿?心中完全无数。眼下除了要和布朗先生算账的决心外,他没有其它想法。他又读了一遍詹姆斯爵士的信,摇摇头,塔彭丝一定被杀害了。这仍然是那个老家伙干的。“我想最好还是给詹姆斯爵土回一封信。”他走到写字台前,只有信封没有信纸。他按铃没有人。汤米火冒三丈,然后他急着去朱利叶斯的房间。美国人说马上要离开,不必担心会碰到他。就是让他碰上了也不在乎。他开始对自己刚才说的话感到羞傀。老朱利叶斯一定把他教育得很好,如果朱利叶斯在客厅,汤米会向他道歉。房间里没有人,汤米走到写字台打开中间的抽屉。有一张照片随便扔在那儿,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站了一会,拿起照片关上抽屉,慢慢走到一把安乐椅面前坐下。他盯着手中的照片。一张法国姑娘安妮特的照片。“为什么会在朱利叶斯,赫谢默的写字台里?”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christie.soim.com)暗藏杀机第二十二章 唐宁街首相用手指神经质地轻轻敲着他面前的书桌。他显得疲惫而烦恼,和卡特先生把突然终止的话题继续谈下去。“我不明白,”他说,“你真正的意思是情况并不那么绝望?”“这个小伙子是怎么想的?”“我们再看看他的信。”卡特先生把信递过去。信是用男孩子那种不整齐的书法写的。亲爱的卡特先生,最近出现的一些事情对我震动很大。也许我办了可怕的蠢事,但我并不这么看。如果我的结论是正确的,那个在曼彻斯特的女孩必定有诈。整个事情是事前安排好的,完全是一场骗局,其目的是让我们认为这场游戏已经结束——我想,我们必须紧随诱饵。我想我知道真正的简·芬恩是谁。我甚至有个想法,文件在何处。上次的想法仅仅是猜测。但我有一种感觉,它的结果将是正确的。总之,我把它放进封好的信封里,为它值得这样做。我请你们在二十八日午夜的最后时刻之前不要打开它。你们很快会懂得为什么。你们瞧,我已经考虑好了,所谓塔彭丝的事情也是诱饵。她和我一样并没有死。我推理的方式是:作为最后的机会,他们会让简·芬恩逃跑,希望她一直玩弄这种记忆的花招,一旦她认为她自由了,她便可以马上去藏文件的地方。当然,这对他们来说是要冒极大的风险,因为她认识他们所有的人——但是他们非常急于得到那份条约。如果他们知道文件已被我们找到,那两位姑娘的生命将危在旦夕。在简·芬恩逃跑以前我必须努力找到塔彭丝。我想要一份送到里茨饭店塔彭丝手中的那份电报的副本。詹姆斯·皮尔·埃杰顿爵士说,你们能够设法为我办到。他真是太聪明了。最后一件事——请对索霍区的那幢房子昼夜进行监视。你们的托马斯·贝雷斯福德首相抬起头来。“附件呢?”卡特先生淡淡笑了笑。“在银行的保管库里,我不冒险。”“你认为——”首相犹豫了一下——“现在打开不更好些吗?当然我们应该立刻把文件搞到手,那就是说,只要年轻人的猜测最后是正确的。我们能对工作进行的情况严加保密。”“我们能吗?我没有把握。我们周围到处是间谍,一旦被人知道我不会把它交出去”——他捏了一下手指——“为了两个女孩的生命。不,年轻人信任我,我不能让他沮丧。”“好啦,好啦,把这个问题留下。这个年轻人长得像什么样子?”“外表上很普通,手脚匀称、头脑愚蠢的英国青年。思维缓慢,另一方面,他不会通过想象而走入歧途。他一无所有——所以很难欺骗他。他绞尽脑汁解决问题时慢吞吞的,一旦找到办法就不会轻易放弃。另一个小个子女孩则完全不一样。她有更多的直觉,较少判断,他们在一起工作结成很好的一对。”“他看起来很有信心。”首相若有所思地说。“是的,那就是给我希望之所在。他是那种踌躇的青年。他们在大胆说出一种看法之前要有十分把握。”首相的嘴上露出一丝笑意。“不正是这个男孩击败了我们时代主要的罪犯吗?”“这个男孩,如你所说那样!但是有时我看到了我身后的影子。”“你的意思是?”“皮尔·埃杰顿。”“皮尔·埃杰顿?”首相警觉地说。“是的,在这个案子中我看见了他的手。”他拍了拍那封信。“他在那儿——在黑暗之中无声无息地老谋深算地工作。我总是感到如果有人要把布朗先生追出来,这个人便是皮尔·埃杰顿。我告诉你他现在插手这个案件,但他不想让人知道。顺便提一下,有一天我从他那儿得到一个奇怪的要求。”“请讲下去。”“他给我寄来一份美国某家报纸的剪报。其中提到大约三周前在纽约港口附近发现一具男尸。他请我尽可能收集这方面的资料。”“哦?”卡特先生耸耸肩膀。“我收集不到多少这方面的资料。年轻人大约三十五岁——衣裳褴褛——脸部被严重毁容,他一直没有被查明身份。”“那你认为两件事在某些方面有联系吗?”“不知什么原因我是这样想的。当然我也可能错了。”过了一会儿卡特先生继续说:“我请他来这里,倒不是我想从他那儿得到些什么,他是不会讲的。他法律职业方面的本能太厉害了。毫无疑问,他能弄明白贝雷斯福德的信中有一两处模糊不清的。啊,他来了!”两个人同时站起来迎接这位新来者。一个突如其来的想法掠过首相的脑中,“也许他是我的继承人。”“我收到一位年轻的叫贝雷斯福德的信,”卡特先生说,立即谈到正题,“我想你见过他?”“你想错了。”律师说。“啊!”卡特先生有些不知所措。詹姆斯爵士笑了笑,摸了摸他的下巴。“他给我打过电话。”他主动地说。“你不反对确切地告诉我们,在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吗?”“完全不会。他感谢我给他写的一封信——事实上我给他提供了一个工作。他使我想起了在曼彻斯特我对他说过的一些事。那涉及到诱骗考利小姐离走的那份电报。我问他是否有任何不愉快的事情发生。他说有——那是在赫谢默房间的抽屉里他发现了一张照片。”律师停了一下又继续往下说:“我问他照片上是否写有加利福尼亚摄影师的姓名和地址。他回答:‘你知道的,先生,照片上有。’接着他又告诉我一些我不知道的事。原来照片上的姑娘是一位叫安妮特的法国姑娘。她曾救过他的命。”“什么?”“确确实实。我怀着好奇问过这位年轻人。他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他说他把照片放回了原处。”律师又停了一下。“那很好,你们知道——非常好。那年轻人能动脑筋,我向他祝贺。这个发现真是天意。当然,在曼彻斯特的姑娘被证实是一个诱饵后一切都发生了变化。我并没有告诉他,年轻的贝雷斯福德自己看清了这点。但是他感到在考利小姐方面的判断没有把握。她还活着吗?我告诉他要恰当地考虑证据,在有利证据方面还有希望。这又把我们带回到电报上。”“请说下去。”“我建议他向你要一份原来电报的附件。我想考利小姐把电报丢在地上时可能某些字给擦掉了或被修改了,目的在于把人引到错误的方向。”卡特先生点点头。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大声念起来:马上来,肯特郡,盖特豪斯,阿斯特利·普赖尔斯。进展很大。——汤米“非常简单,”詹姆斯爵士说,“而且非常直接,只改变了几个单词就把事情办了。有一个被忽视的重要线索。”“那是什么?”“侍者说考利小姐乘车去查林街,他们对自己非常自信,理所当然地认为地点说错了。”“那么贝雷斯福德现在哪里?””如果没弄错的话在肯特郡,格特豪斯。”卡特先生难以理解地看着他。“我想知道你没有在那儿吗?皮尔·埃杰顿?”“啊,我正忙于一桩案子。”“我以为你去度假了。”“啊,我没有得到指示,更确切地说,我正在准备一个案子。有更多的关于那个美国人的材料给我吗?”“恐怕没有。查出他是谁很重要吗?”“啊,我知道他是谁,”詹姆斯爵士轻松地说,“我还不能证明,但我知道。”另外两人没有再问问题。他们有一种直觉,那件事不值一谈。“我不明白,”首相突然说,“照片怎么到了赫谢默先生的抽屉里?”“也许从来就没有在那里过。”律师温和地说。“但是那伪装的布朗警督呢?”“啊,”詹姆斯爵士说,他站起来,“我不该久留耽误你们,你们继续处理国家大事,我还是回去办我的案子。”两天后朱利叶斯·赫谢默从曼彻斯特回来,汤米给他的一张便条放在他的桌上:亲爱的赫谢默:很抱歉我向你发脾气,万——我不能再见到你,再见。我得到一个在阿根廷的工作,我可能会接受。你的汤米.贝雷斯福德朱利叶斯脸上泛起了一种独特的笑容。他把信扔进废纸篓里。“十足的笨蛋!”他低声说。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christie.soim.com)暗藏杀机第二十三章 和时间赛跑给詹姆斯爵士打电话以后,汤米下一步是去访问南奥德利公寓大楼。他找到已下班的艾伯特,另外作了自我介绍,说自己是塔彭丝的朋友,就不必再多费口舌。艾伯特马上变得随意起来。“最近这里的情况非常平静,”他若有所思地说,“希望年轻女士身体好,先生!”“那才是正题,艾伯特。她已失踪了。”“你不是说,是那些坏蛋把她给抓走了?”“他们把她抓走了。”“在地狱里?”“不,真该死,就在这个世界上。”“那是一种表达方法,先生。”艾伯特解释,“在电影里,坏蛋们总是在地狱里有一家餐馆。不过,你认为他们把她杀了吗,先生?”“我希望的不是这样,顺便问问,你是否碰巧有位姨妈、表姐、外婆或任何其他合适的女亲戚,其中有些很可能要一命归西?”艾伯特脸上快乐的笑容慢慢展开。“我同意参加,先生。我可怜的姨妈住在农村,病人膏盲已好长一段时间了,她要我为她送终。”汤米听了点头同意。“你能把这一情况向合适的部门报告,一小时后在查林街和我会面好吗?”“我会在那儿的,先生。你尽可以放心。”如同汤米判断的那样,忠实的艾伯特是一位非常宝贵的同盟者。两人在格特豪斯的小旅店里找了住处。给艾伯特安排了搜集情况的任务。此事办起来没有困难。阿斯特利·普赖尔斯林地是一位叫亚当斯医生的财产。医生已不再行医,退休了。但他收几个病人——这位好人老练地拍拍前额——“古怪的人!你懂得!”医生在村子里是个受欢迎的人物。随意报名参加当地各种体育竞赛——“一位非常令人愉快的、和蔼的绅士”在这儿住了很久吗?啊,十年左右——可能更长。他是一位讲科学的绅士。教授和人们常常从城里来看他。总之他那令人愉快的房子经常有人来访。面对这些滔滔不绝的说话,汤米感到疑惑。这个友好的、著名的人士实际上有可能是一个危险的罪犯吗?他的生活是公开的,光明正大,没有任何干坏事的蛛丝马迹。能设想一下,这是一个弥天大谎吗?汤米心里想到这儿就凉了一半。他又想起了那些病人——“古怪的人”。他描述塔彭丝的长相,仔细询问他们中间是否有一个年轻女士。但是病人对这些知之甚少——他们很少出门。对安妮特用词谨慎的描述也没有找到一丝线索。阿斯特利·普赖尔斯是一幢外表美丽用红砖修建的房屋。周围是树木葱葱的林地,挡住了人们的视线。第一个晚上汤米由艾伯特陪同探察了这里。由于艾伯特坚持,他们痛苦地低着身子走路,这样比站起走路发出的响声要小。这种小心谨慎完全没有必要。这些房子像其它私人房子一样,夜幕降临后寂静无声。汤米想,可能会遇到一条凶恶的看家狗。艾伯特甚至想到会有一头美洲狮或一条驯服的眼镜蛇。然而他们来到屋于附近灌木丛时却平安无事。餐厅的百叶宙开着,桌边聚集了很多人,葡萄酒瓶在人们的手上传来传去。看上去是一群正常愉快的伙伴。屋里说话的只言片语从打开的窗子传出来消失在夜空中,这是一次关于乡村板球的热烈讨论。场米对这些没有把握的事再次感到不安。这些人看起来不可能是图谋不轨的人。他又再次被愚弄了吗?长着漂亮胡须和戴着眼镜的绅士坐在桌于的首席,看上去特别诚实和神智清醒。那晚汤米睡得很不好,翌日早晨不知疲倦的艾伯特和蔬菜店的男孩已结成好朋友,他取代了男孩的工作并巴结上了马尔特豪斯的厨师。他回来时带来了消息,女厨师毫无疑问是坏蛋中的一员。但是汤米信不过他那生动的想象。经过追问,艾伯特除了自己的看法及一眼就看出女厨师不是等闲之辈外,拿不出任何说话的根据。艾伯特多次替代蔬菜店男孩的工作(由于他们用钱收买了那个男孩)。第二天他带回第一条消息,事情有了一线希望。那屋里有一个年轻的法国女子2汤米把他的怀疑放在一边,他的看法就要得到证实。时间紧迫,今天已经是二十七号。二十九号是人们常谈的“劳动节”,关于这个劳动节,谣言四起。有关劳工coup d’etat①报纸上讨论激烈。轰动人心的传说在报纸上被随意报导,政府一言不发。它知道并有准备。劳工领袖中有意见不和的谣传。他们并非看法一致,他们中间一些眼光更远大的人认识到,他们提议的是对他们所热爱的英国一次致命的打击。他们回避饥饿和悲惨,一次总罢工就够了。他们也愿意和政府妥协,但在他们的后面,那些狡猾的坚持不懈的力量在起作用,激起宿怨的回忆,反对平分秋色,煽动误解。汤米感到,多亏卡特先生,他才能相当准确地认识局势。如果那致命的文件落在布朗先生手里,公众舆论将偏向劳工、极端主义者和革命者的一边。如果没有达到这目的,也可能发生战斗。政府有皇家军队和警察为后盾,可能取胜——但是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汤米又做了另一个荒谬的梦。他相信随着揭开布朗先生的真面目,不管对还是错,布朗先生被抓回,整个组织就会树倒猢狲散。幕后操纵者那种渗透的影响,把这个组织捏在一起。没有他,马上会出现恐慌。诚实的人们不会介入,那么有可能在十一点钟达成和解。①法文。意为:政变。——译注“这是一个人的表演,”汤米想,“要做的事是抓住这个人。”由于这项雄心勃勃的计划的推动,他要求卡特先生不要打开密封的信,草拟条约是汤米的诱饵。他偶尔对自己的设想感到吃惊。他怎么敢想,他发现了许多更聪明更明智的人忽视的东西,不过他执著地坚持自己的看法。那天晚上他和艾伯特再一次穿过阿斯特利·普鲁尔斯林地。汤米决心想方设法进人那幢房子里,当他们谨慎地接近那房子时,场米突然喘不过气来。在二楼的窗子上,有人站在窗子和屋子里光线之间,在窗帘上投下影子。这个影子,汤米在任何地方都能认出来。塔彭丝就在那幢房子里,他紧紧抓住艾伯特的肩膀。“留在这儿!我开始唱歌时注意观察那扇窗子。”他匆忙退回到主车道的一个位置上,开始用深沉的声音配上不稳定的节奏高声唱出下面的小调:我是个战士,一个快乐的英国战士,你能够看见我是一个坚强的战士……这是塔彭丝在医院的那些日子里,留声机上的一首人们喜爱的歌曲。他相信她能够辨别出来。汤米没有乐感,但他的肺很好,发出的声音棒极了。很快一位无可指责的男管家由一位同样无可指责的男仆陪同从前门走出。男管家叫汤米离去,场米却继续唱,并很亲热地把男管家称之为亲爱的“老髯”。男仆抓住他的一支手,男管家抓住另一支手,他们把他从车道上拖出大门。男管家威胁,如果他再撞进来就叫警察。事情干得漂亮——头脑冷静,十分得体。任何人都会说男管家是真正的管家,男仆是真正的男仆。只是男管家是惠廷顿。汤米回到小旅店,等待艾伯特回来。最后,机灵的人回来了。“怎么样?”汤米急切地大声说。“一切正常。当他们把你赶出门时,窗子是开着的,这时一样东西从窗子里扔出来。”他把一张揉皱的纸交给汤米,它是包在一个镇纸上扔出来的。纸上潦草地写了几个字:明日同时。“太好了,我们马上回去。”“我用一张纸写了一封短信捆在石头上从窗口扔了进去。”艾伯特喘不过气来。汤来惊了起来:“你的热情会使我们前功尽弃,你说了什么?”“说我们正住在小旅店里,如果她能跳出来,到小旅店来,学青蛙叫。”“她一定知道会是你。”汤米松了一口气。“你的想象太糟了,你知道,艾伯特,听着,你听有青蛙叫时,你无法辨别真假。”艾伯特显得有点垂头丧气。“高兴起来,”汤米说,“没有造成损害。男管家是我的一位老朋友——虽然他假装不认识我,当然他知道我是谁。他们的策略是不表现出怀疑。他们根本不想使我泄气。另一方面,他们又不想使事情过于容易,我是他们游戏中的人质,艾伯特,我就是那么一个人。你瞧,如果蜘蛛让自己在空中的爬行过于容易,苍蝇也许会怀疑,那是事先计划安排好的工作。所以,那位有希望的青年,托马斯·贝雷斯福德先生,他精明能干,他在正确的时刻却铸成大错。但是后来,托马斯·贝雷斯福德先生更加警惕了。”汤米得意洋洋地上床睡觉了。他绞尽脑汁地为第二天晚上安排了一个细致的计划。他确信,阿斯特利·普赖尔斯的居民在某种程度上是不会干扰他的。正是这样,他要给他们一个惊喜。不过,大约十二点钟,他的冷静受到了强烈的震撼。他被告知,有人想与他在酒吧相见。提出这一请求的人是一个长相粗俗的运货马车夫,全身上下都是污泥。“啊,我的好兄弟,这是什么?”汤米问。“也许是给你的,先生?”马车夫拿出一张很脏的折叠的便条,便条的外面写着:“把这张条子送给住在阿斯特利·普赖尔斯附近小客店的那位绅士。他会给你十先令。”这是塔彭丝的字迹。汤米很欣赏她的急中生智。认识到他可能用一个假的名字住在客店里,他一把抓过便条。“得啦。”马车夫没有给他。“我的十先令呢?”汤米赶忙拿出一张十先令的钞票。那人便交出了便条。汤米打开了便条。亲爱的汤米:昨晚我知道是你,今晚不要走,他们会埋伏抓你。他们今天早晨把我们带走。听说是关于威尔士的一些事——我想是霍利黑德。如果我有机会,我把这张便条丢在路上。安妮特告诉我,你如何逃跑。快。你的塔彭丝汤米还没有看完这张特殊的便条他便提高嗓门喊艾伯特。“收拾我的袋子!我们就走!”“是的,先生。”可以听见艾伯特跑上楼的脚步声。霍利黑德?那究竟意味着什么——汤米困惑不解。他继续慢慢地看信。艾伯特仍然在楼上跑来跑去。突然楼下又传来了第二次喊声。“艾伯特:我是个大傻瓜!打开那只袋子!”“是的,先生。”汤米一边沉思一边把便条弄平。“是的,一个大笨蛋,”他轻轻地说,“但是另外某个人也是大笨蛋,我终于知道他是谁!”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christie.soim.com)暗藏杀机第二十四章 朱利叶斯的行动在克拉里奇饭店的套房里,克雷默宁斜倚在沙发上用他那不清晰的俄语向秘书口述着。秘书旁边的电话嘟、嘟地响了起来,秘书拿起话筒,对着话筒说了一两分钟,然后转向自己的老板。“楼下有人要见你。”“是谁?”“他说他是朱利叶斯·赫谢默先生。”“赫谢默,”克雷默宁若有所思地重复着,“我以前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他的父亲是美国的钢铁大王。”秘书解释说。真不愧是秘书,知道的东西不少。“这个年轻人是一个百万富翁,甚至是亿万富翁。”老板赏识地眯起了眼睛。“伊万,你最好下去看看,弄清楚他的来意。”秘书遵从老板的旨意,站起身来,走出了房间,同时俏无声息地把门关上。几分钟后,他回来了。“他拒绝说出他此行的目的,他说这纯属私人间的事情,并坚持要见你本人。”“一个百万富翁,甚至亿万富翁,”克雷默宁喃喃地说道,“带他上来,亲爱的伊万。”秘书再次离开了房间,不一会儿就将朱利叶斯带了进来。“克雷默宁先生吗?”朱利叶斯出其不意地发问道。俄国老板仔细地用他那恶毒的几乎全是眼白的眼睛打量一下来人后,点了点头。“很高兴见到你,”朱利叶斯说道,“我有一些非常重要的生意与你洽谈,如果能单独见你的话。”说着,以犀利的目光看着秘书。“我的秘书,格里伯先生,我们之间没有秘密可言。”“或许如此,但这是我的秘密,”朱利叶斯毫无表情地说,“如果你叫他走开,我将不胜感激。” “伊万,”俄国人轻声地说,“也许你不会介意到隔壁房间去吧——”“隔壁房间不行,”朱利叶斯打断说,“我清楚这些公爵们住的套房,我希望这套房子保持绝对空无一人,除了你和我,叫他到一家稍远的商店买点花生去吧。”尽管克雷默宁不喜欢这个美国人那种毫无拘束以及随意的说话方式,但他还是充满了好奇心。“你的生意要花很长时间来谈吗?”“也许要一个晚上,如果顺利的话。”“很好,伊万,今晚我不再叫你,去看戏吧,放你一晚上的假。”“谢谢,阁下。”秘书欠欠身,离开了。朱利叶斯站在门边,看着他离去。然后满意地长吁了一口气。随手将房门关上,回到刚才站的位置——房间中央。“喏,赫谢默先生,也许你会直接切入正题,是吧?”“我想这用不了一分钟,”朱利叶斯拖长声音说道,突然他姿势一变,“举起手来,不然我就打死你!”好一会儿克雷默宁楞楞地盯着那枝自动手枪,不知所措,然后以一种近乎可笑的慌乱将双手举过头顶,这些都是朱利叶斯早就预料到的,他要对付的这个人是个十足的懦夫——余下的事就容易了。“这是违法的,”俄国人歇斯底里地叫道,“这是犯罪,你想打死我吗?”“不,只要你别大叫大嚷。别想顺着墙边去按那铃,这样会好些。”“你想要什么?别做傻事,你应知道,我的生命对我的国家极有价值,我以前可能做过坏事——”“据我看,”朱利叶斯打断说,“无论谁干掉你都是为人类做了一件大好事。不过,你什么也不用担心,这次我还不打算置你于死地,如果你肯合作的话。”面对对手眼里透出的威严,俄国人吓得直哆嗦,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你要干什么,钱?”“不,我要的是简·芬恩。”“简·芬恩?我从未听说过。”“你居然还敢谎称你没听说过,你很清楚我说的是谁。”“我告诉你,我没听说过这个女孩。”“我也告诉你,”朱利叶斯回答道,“我的手枪——小威利正想一吐为快哩。”俄国人这下才软下来。“你,你不敢——”“哦,你错了,我恰好敢,你这家伙。”克雷默宁从这句话语中肯定嗅出朱利叶斯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于是他阴沉着脸说:“那好,如果我知道你要找的这个人,那又怎样?”“你得马上告诉我,就在这儿,在哪可以找到她?”克雷默宁摇摇头。“我不敢说。”“为什么不敢?”“我不敢,你的追问也是徒劳的。”“害怕,嗯?害怕谁,布朗先生?啊,这使你感到为难,有这样一个人吗?我对此表示怀疑,仅仅是提到一下他就把你吓成这样。”“我见过他,”俄国人慢吞吞地说道,“我还跟他面对面说过话。这事我是以后才知道的。他是那伙的头,我以后不会再见到他了。他到底是什么人?这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他是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人。”“他不会知道今天的事的。”朱利叶斯说。“他什么都清楚,而且他的报复迅雷不及掩耳,即使我——克雷默宁也在所难免。”“那就是说你不愿意照我说的去做啰?”“你的追问实在是徒劳的。”“那我对不起了,”朱利叶斯面露喜色地说,“这个世界上又要少了一个坏蛋2”说着他举起了手枪。“别开枪,”克雷默宁发出了尖叫声,“别打死我。”“我当然会,我常听说你们这些革命者不太看重自己的生命,但似乎事情轮到你头上时,情况又不一样了,我给你机会保全你这张肮脏的皮,可你不要。”“他们会要我的命。”“那你看着办吧,”朱利叶斯诙谐地说,“不过,我得告诉你,我的小威利可不是吃素的。我要是你的话,我就会与布朗先生进行一次公平的较量。”“如果你打死我,你会被绞死的。”俄国人咕哝着说,语气不像先前那样肯定。“不,你这就错了,你忘了钱的作用,众多的律师会为此忙碌起来,他们还会叫一些医术高明的医生参与到他们的工作中去,其结局就是,他们会声称我的精神出了毛病,这样我就会在疗养院里住好几个月,等我的神志恢复正常后,他们又会声称我已康复,一切对于小朱利叶斯来说,结局都不会糟的。我会为此而被绞死吗?你这不是自欺欺人吗?”俄国人相信他的这番话,他深知钱的作用,他在小说中就看到过朱利叶斯描述的这种谋杀案的审讯的情节,而他本人曾就贿赂过法官。他不得不被眼前这位充满阳刚之气,说话虽慢但却不无威严的年轻美国人所威慑。朱利叶斯继续说:“现在我要数五次,如果你让我数过了四,你仍不合作的话,你就不用担心布朗先生了,也许他会给你的葬礼送一些鲜花,但你闻不到花香了,准备好了吗?我要开始数了!一——二——三——四——”俄国人尖声打断了正在数数的朱利叶斯。“别开枪,我会照你说的去做。”朱利叶斯放下了枪。“看来你还不太糊涂,说吧,那女孩在哪儿?”“在肯特的盖特豪斯,那地方叫做阿斯特利·普赖尔斯。”“是作为囚犯关押在那儿吗?”“她是不许离开那幢房子的——尽管真的很安全,不幸的是这小姑娘丧失了记忆。”“这使得你和你的朋友们一直感到很恼火,我想。另一个姑娘在哪儿?你们一周前诱骗的那一位。”“她也在那儿。”俄国人阴沉沉地说。“太好了,你瞧,这结局不是挺圆满的吗?今晚天气不错,我们得出去逛逛。”“逛逛?”克雷默宁紧盯着朱利叶斯问道。“到盖特豪斯去。我希望你会喜欢坐车的,不是吗?”“你什么意思?我不去。”“别做梦了,你应当清楚,我是不会留你在这儿的。我知道你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你的朋友们,”说到这儿,他看到对方的脸色一下于暗淡了。“你当然清楚,你会布置好一切。不,先生,别打你的如意算盘了。你得跟我走。隔壁就是你的卧室吗?进去!穿上一件厚大衣,对,就这样。好,我们已经推备就绪。我们到楼下去,穿过大厅走到外面,我自己的东西在那儿,别忘了你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我的眼睛,我会透过我的大衣口袋朗你开枪的,甚至你对那些身着制服的仆人说的每一个字或是每一个眼色都别想逃过我的眼睛。如果你想试试的话,那么,在硫火与硫磺石作品中肯定会增加一张奇怪的脸。”他们一起下了楼,穿过大厅朝着早已等侯在那儿的汽车走去。俄国人气得全身发抖,周围全是旅馆的仆人,他几乎要叫出声来,但在这一刹那间,他的理智制止了他,这个美国人是说到做到的。当他们来到车旁时,朱利叶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危险区终于过去了,恐惧将身边的这个人吓得了。“进去!”他命令道。当他看到俄国人斜着眼偷看司机时,说:“别做梦了,司机不会帮你于什么的,他是一名海军,当你们的革命爆发时,他正在一艘潜水艇上工作,这潜水艇就在俄国。他的一个兄弟被你们的人杀死了,乔治。”“嗯,先生,什么事?”司机掉过头来。“这位先生是俄国的一个布尔什维克。我们不想打死他,但必要时,我们会的,你懂吗?”“完全明白,先生。”“我想到肯特的盖特豪斯去,知道路吗?”“知道,这得大约一个半小时的路程。”“一小时赶到那里,我有急事。”“我会尽力的,先生。”汽车风驰电掣般地行驶着。朱利叶斯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坐在他的俘虏旁边,他的手一直放在大衣的口袋里,但仍不失大家风度。“我在亚利桑那州就曾经打死过一个人——”他开始兴致勃勃地说。一个小时下来,克雷默宁与其说尚有一口气,倒不如说是死了。朱利叶斯一路上都在讲他过去的事,在亚利桑那州的这件事前,他还干掉过一个旧金山的恶棍。除此之外,他还提到了一段洛杉矶山脉的小插曲。他的叙述风格虽说不是很准确,但却非常活灵活现。汽车放慢了速度,司机掉过头告诉说他们就要进入盖特豪斯了。朱利叶斯命令俄国人给他们指路,他的计划是直接开到房子那儿。到了那儿,要克雷默宁将两个女孩叫出来。朱利叶斯告诫克雷默宁:“我用小威利可是百发百中。”克雷默宁,一个早已受制于人的家伙,现在听了朱利叶斯一路上可伯的描述后,现在更是胆战心惊。他认为自己这一次准完了。汽车加大油门,驶上了去房子的车道,停在门廊前,司机掉过头来等待下一步的命令。“先把汽车技过头,乔治。然后去按门铃,再回到这儿来,别让马达熄火,随时等候我的命令,迅速离开这儿。”“我知道了,先生。”男管家打开了前门,克雷默宁感到那支凸起的手枪正顶着自己的肋骨。“你给我老实点,说话要注意。”朱利叶斯压低嗓门说。克雷默宁点点头,他的嘴唇发白,说话声音也有些颤抖。“是我——克雷默宁,马上把那女孩带来,没时间了。”这时惠廷顿已经走下台阶,当看到克雷默宁时,他发出了一声惊呼:“是你!你来于什么,你知道这个计划——”“我们被出卖了,原来的计划不行了,我们得保全我们的性命,我们目前的希望就是这女孩了。”惠廷顿犹豫了一下,不过时间不长。“你是奉命——奉他的命令?”“那自然,否则我到这儿来干什么?赶快,——没有时间了,另一个小傻瓜最好也一齐带来。”惠廷顿转身快步跑进房子,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气氛十分紧张。没过多久,两个身披斗篷的衣衫不整的身影来到了台阶前,并被强行推进了车里。个子小的姑娘身体有些虚弱,需要搀扶着。惠廷顿粗野地将她一把推进车里。朱利叶斯朝前探了探身体,这下,门开处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惠廷顿身后的另一个人惊叫起来,他暴露了。“开车,乔治!”朱利叶斯吼道。司机立即将脚从踏板上松开,汽车呼地开走了。台阶上的那人骂着将手伸进口袋,只听见雨点般的枪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还有那夜幕中分外明亮的子弹光。密集的子弹射向了高个子姑娘。“趴下,简!”朱利叶斯喊道,一边把简朝前按到,然后他立起身寻找目标射击。“你打中了吗?”塔彭丝急切地问。“打中了,”朱利叶斯回答说,“不过,没打中要害,像这样的恶棍一下子还解决不了问题。你怎么样,塔彭丝?”“我没什么,汤米在哪?这是谁?”她指着瑟瑟发抖的克雷默宁问道。“汤米去找那个阿根廷人去了。我想他准以为你命归黄泉了呢。慢慢开出大门,乔治,对,就这样。我们离开后,他们至少得花五分钟才会忙乎起来。我想,他们会打电话的,前面的路要多加小心,别走直线。刚才你问这人是谁,塔彭丝?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克雷默宁先生,我说服他跟我们作一次短途旅行,这是为了他的健康。”俄国人一言不发,脸色由于害伯仍然是青色的。“他们为什么会放了我们?”塔彭丝不解地问。“我想是这位克雷默宁先生的声音太高了,他们无法抗拒。”这使得俄国人怒不可遏,他疯狂地叫道:“你这该死的,他们已经知道是我出卖了他们,在这个国家里,我最多活不过一小时。”“是这样,”朱利叶斯赞同地说,“我劝你立即回俄国。”“既然如此,让我下车,我已经做了你们要我做的事情,为什么还不放我走?”“不放你,是为了你的公司。当然你想走,现在就可以走,不过我想,你还是让我用车把你送回伦敦吧。”“你们不会去伦敦的,”他咆哮着,“让我现在就下车!”“当然可以,停车,乔治。这位先生不想回去了,如果以后我有幸到俄国去的话,克雷默宁先生,我希望看到盛大的欢迎场面以及——”没等朱利叶斯说完和汽车完全停下来,俄国人已经下了车,很快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这么没有耐心。”朱利叶斯幽默地说。车子又重新上路。“也不给女士们说声再见,真没有教养。简,你可以坐起来了。”简这才开始说话:“你是怎么‘说服’他的?”朱利叶斯拍了拍手枪。“小威利的功劳。”“真了不起。”女孩称赞道,脸上泛起了红晕,钦佩地看着朱利叶斯。“安妮特和我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塔彭丝说,“惠廷顿这老家伙催我们快点,我们还当屠夫们要宰杀羔羊了。”“安妮特,你这么称呼她?”朱利叶斯在头脑中努力去适应这个新名字。“这是她的名字呀。”塔彭丝睁大眼睛说着。“没有的事,”朱利叶斯说,“她也许认为这是她自己的名字,因为她已经丧失了记忆,太不幸了。但我们面前的这一位的的确确是简·芬思。”“什么——?”塔彭丝不相信地叫了起来。她的惊讶被打断了,一颗子弹正好打在她身后的汽车上部。“趴下:”朱利叶斯大声说道,“我们遭到了埋伏,这些家伙动作倒挺快,把车子再开快点,乔治。”汽车风驰电掣般地朝前行驶,三四颗子弹唆唆而过,还好,枪法不怎么样。朱利叶斯立起身子伏在车子的后部。“没有目标可打,”他沮丧地说,“不过,我想,很快又会有一顿小小的野餐了,啊:”他抬起手。“你受伤了?”安妮特马上说道。“只是擦破了一点皮。”简一下子跳起来:“让我下去,让我下去,我说,停车,他们追的是我,我才是他们要追的人,你们不能为我丧生,让我下车。”一边喊叫着,一边在黑暗中搜寻着门把手。朱利叶斯抓住她的两支胳膊,不无惊讶地看着她,她的话语中没有丝毫的外国口音。“坐下,孩子,”他温和地说,“我猜,你的记忆完全正常,你一直是在欺骗他们,是吗?”女孩看着他点点头,突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嚎陶大哭起来。朱利叶斯抚摩她的肩膀安慰她。“坐下,我们不会让你离开的。”她抽泣着问道:“你是同乡,我从你的口音里听出来了,这唤起了我的思乡之情。”“我就是你的同乡,我是你的表兄——朱利叶斯·赫谢默,我专程到欧洲来找你,你让我找得好苦呀!”这时,车减速了,乔治转脸问道:“十字路口到了,先生,我不知道该走哪条道。”车子慢慢地停了下来,当车停的瞬间,一个身影突然窜了上来。“对不起,诸位。”他一边说,一边坐了下来。迎接他的是,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惊叫声以及各式各样的询问,他只好挨个地回答他们的问话。“我在树丛中等候着你们,一直在你们后面,我所能做的就是等候。现在,女孩子们,下车。”“下车?”“对,路那边就有一个车站,再过三分钟火车就要到了,你们动作快点还能赶上。”“你这是搞什么鬼?”朱利叶斯也被弄糊涂了,“你以为将车留在这儿就可以骗过他们?”“我俩不下车,就女孩子们下。”“你疯了,我的贝雷斯福德先生,你完全疯了2你怎么可以让她们两个女孩独自闯荡,如果你一意孤行,那一切将付之东流。”’汤米转向塔彭丝:“马上下去,塔彭丝,带上她,照我说的去做,没有人会伤害你们的,你们非常安全。坐那趟去伦敦的火车,直接去找詹姆斯·皮尔·埃杰顿爵士。卡特先生不在市区,不过找到他,你们就安全了。”“该死的,”朱利叶斯骂道,“你这疯子。简坐着别动:”突然汤米以十分敏捷的动作夺下了朱利叶斯的枪,并举起来对准朱利叶斯。“这下你们该知道我不是闹着玩的。下车,你们两个照我说的去做,否则,我就要开枪了。”塔彭丝嘣地一下子跃了起来,拖着不情愿的简下了车,“走吧,不会有事的,如果汤米说没事,那就没事。快!我们要误车了。”她们开始奔跑起来。朱利叶斯那压抑以后的愤怒终于爆发了。“你到底——”汤米打断了他的话:“住口,我有话跟你说,朱利叶斯·赫谢默先生。”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christie.soim.com)暗藏杀机第二十五章 简·芬恩的故事塔彭丝拉着简的胳膊,拖着她向车站走去。她敏锐的耳朵听到了徐徐驶来的火车。“快点,”她喘着气催促道,“不然,我们就赶不上火车了。”火车停下时,两个姑娘正好来到站台上。塔彭丝拉开一间空着的一等房间的门,她们上气不接下气地跃坐在松软的座位上。一个男人走过来朝她们看了看,又转到另一个车厢去了。简开始紧张起来,惊恐的双眼睁得大大的,心神不安地盯着塔彭丝。“你说,这人是不是他们一伙的?”她喘着气问道。塔彭丝摇摇头。“不,不,没事。”她握着简的手安慰道,“汤米不会叫我们去干他没把握的事。”“可是我比他更了解这些人,”简颤抖着,“你不知道,五年了!多漫长的五年啊!有时一想起,我就会发疯的。”“别放在心上,一切都过去了。”“真的过去了吗?”笼罩在夜色中的火车逐渐加快速度向前急驶着。突然,简·芬恩跳了起来。“那是什么?我想我看到了一张脸,正从窗外朝我们看呢。”“不,什么也没有,瞧。”说着,塔彭丝走到窗前,把窗子关上。“你能肯定?”“非常肯定。”简觉得似乎应当解释一下:“我真有点草木皆兵了,但是我没办法,如果他们现在抓住我,他们会……”她的两眼睁很大大地凝视着前方。“不会的,快躺下别去想它了。”塔彭丝恳求道,“你该知道,如果不安全,汤米就不会说安全。”“我的表兄可不这么看,他不支持我们这么干。”“那倒不假。”塔彭丝说,显得相当难堪。“你在想什么?”简突然地问道。“怎么了?”“你的声音如此——古怪。”“我在想一些事,”塔彭丝承认道,“但我现在还不敢告诉你。我也许错了,但我不这么认为。这只是我脑海中存在很久的一个想法。汤米也知道,我几乎可以肯定他知道。不过你别担心,以后有的是时间。也许根本就不是这回事。现在照我说的去做——躺下,什么也别想。”“我试试看。”说着,简闭上了双眼,长长的睫毛盖住了那双淡褐色的眼睛。塔彭丝却直直地坐着,一付高度警惕的神态。虽然她不断地劝慰简,但她自己也感到紧张,她的眼睛不停地从一扇窗子移到另一扇。她并非不相信汤米,而是偶尔也因怀疑而产生动摇。对手是如此凶残和狡诈,像汤米这样单纯而诚实的人如何能与之相抗衡。如果她们能安全到达詹姆斯·皮尔·埃杰顿爵士那儿,一切都将平安无事,但是她们能如愿以偿吗?布朗那无声的威力时刻在威胁着她们,即便塔彭丝回忆起最后一次见到手握左轮手枪的场米,也无法给她带来任何安慰。何况,汤米现在可能已丧失了武力,可能已被无数的重拳所击倒……塔彭丝在头脑中酝酿着自己的行动计划。火车终于驶进查林街,简·芬恩一下子坐了起来。“到了吗?我还以为到不了呢。”“哦,我想,我们得到伦敦去。快,下车吧,快钻进出租车里。”两人以最快的速度下了车,穿过剪票口,叫了一辆出租车。“国王十字街。”塔彭丝指示说,边说着边跳上了车。’车子正在启动时,一个男人在窗外朝里窥视了一下。她几乎可以肯定,这就是她们在火车上碰到的那个人,她不禁不寒而栗,一丝恐惧感从心底蔓延到全身。“你瞧,”她对简解释说,“如果他们认为我们打算去詹姆斯爵士那儿,就会使他们失去线索,现在他们会想象我们去找卡特先生,他的乡间别墅就在伦敦北部某个地方。”穿过霍尔博恩时遇到了路障,车子被迫停了下来,这正是塔彭丝所期望的。“快!”她悄声说,“打开右边车门!”两个姑娘悄然溜下了车,汇入川流的车辆与人群中。两分钟后,她们已坐在另一辆出租车里,朝着来的方向驶去,这次她们是驶往卡尔顿·豪斯街。“不错吧?”塔彭丝不无得意地说,“这下够他们忙一阵了。我认为自己还是相当聪明的,那位出租车司机不知会怎样骂我们呢。不过,我记下了他的车牌号,明天我会寄给他一张汇票,他不会因此而损失什么的。咦!怎么转弯了?”话音未落,随着一阵刺耳的声音,另一辆车与她们的车结结实实地撞在一起。塔彭丝很快钻出车,站在了人行道上,看到一个警察正朝她们走来,塔彭丝迅速塞了五个先令给司机,然后拉着简疾步混入了人群中。“马上就到了。”塔彭丝气喘吁吁地说,事故发生在特拉法尔加广场。“你认为撞车是一次事故还是阴谋?”“我不知道,也许兼而有之。”两个姑娘手挽着手向前走着,塔彭丝突然说:“我总感到有人在跟踪我们。”“快,”简低语道,“快。”来到卡尔顿·豪斯街的拐角处,她们顿觉有了精神。这时,一个酪酐大醉的人挡住了她们的去路。“晚上好,女士们,”他一边说一边打着饱嗝,“这么匆匆忙忙是到哪儿去呀?”“请让我们过去。”塔彭丝的话中带着几分威严。“我跟你的朋友就说一句话。”醉汉伸出摇摇晃晃的手,一把抓住简的肩膀。这时塔彭丝听到身后愈渐走近的脚步声,她已没有时间判断到底是朋友还是敌人。她迅速低下头,用尽全身气力向醉汉顶去。这种儿时淘气时不正规的作法居然将醉汉顶倒,使他一屁股跌坐在人行道上。塔彭丝和简拔腿就跑,她们要找的房子就在不远处。当她们跑到詹姆斯爵士房门前时,两人都已气喘得如要窒息一般。塔彭丝一下按住了门铃,简也迫不及待地挥拳击门。那个尾随在她们后面的脚步声也停在了不远处。那人犹豫了一下,就在他犹豫的片刻,两个姑娘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大门,詹姆斯爵士从书房里迎了出来。“你们好,这是怎么了?”他快步上前,伸手扶住招摇晃晃的简,把她搀扶进书房,安置在长沙发上。他从酒柜里倒了一点白兰地,强迫简喝了下去。随着一声叹息,简坐了起来,眼里仍然充满着恐惧。“没事了,我的孩子们,别害怕,你们已经安全了。”简的呼吸逐渐恢复正常,脸上也开始现出往日的红晕。詹姆斯疑惑地看着塔彭丝。“原来你还活着,塔彭丝小姐,这可比你的朋友汤米想象的要好得多。”“但青年冒险家都经历了太多的杀身之祸。”塔彭丝略带夸张地说。“如此看来,我认为你们的合伙企业最终会成功是不会错的。”詹姆斯爵土干巴巴地说,然后转向沙发上的简,“这位就是简·芬恩小姐吧?”简坐了起来,平静地回答道:“是的,我就是简·芬恩,我有许多事要告诉你。”“等你身体好些再——”“不,就现在,”简稍稍提高了嗓门,“只有告诉你一切之后,我才会感到安全。”“随你吧,”詹姆斯爵土说道,在一张面对长沙发的大扶手椅上坐了下来。简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我乘卢热塔尼亚号客轮到巴黎找一份工作,我非常渴望能为战争作点力所能及的事,在此之前,我一直在学法语。我的老师告诉我巴黎的一所医院需要人手,这样我就给他们写了信,提出愿意去医院工作的请求,他们接受了我的请求。我孤身一人,不论干什么事都方便一些。“卢西塔尼亚号遭鱼雷袭击时,一个男人走到我跟前,问我是不是一个具有爱国心的美国人。这个人我已注意他不只一次——我曾在心里猜想,他是在担心什么人或什么事,他告诉我,他身上带着对同盟国生死悠关的文件。他要我为他保存这些文件,过些时候再到《泰晤时报》上寻找他登的广告。如果报上没出现广告,我就将文件直接交给美国大使。“接下来发生的事至今仍像恶梦一般,我常常在梦中为之惊醒……我真不愿意再重述它。丹弗斯先生曾要我多加小心,他可能从纽约就被人盯梢了,但他不这么看。我开始也没有怀疑,但在去霍利黑德的船上,我开始感到不安了。有一位叫范德迈耶的妇女对我特别关照,并和我结成了朋友。起初我对她的好意非常感激,但后来,我逐渐觉得她身上总有些什么我不喜欢的东西。在爱尔兰船上,我看见她和一些神色诡秘的人交谈,看他们那样子,似乎是在谈论我。我顿时想起在卢热塔尼亚号上,当丹弗斯先生把包交给我时,她就想方设法地开始接近我了。在此之前,她曾对丹弗斯先生套近乎,我开始感到害怕,但我又无能为力。“我产生了一个近乎疯狂的想法——在霍利黑德下船,那天不去伦敦了。不过,我很快发现这是非常愚蠢的。我只能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现,愿上帝保佑我。我想如果多加留意,他们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出于谨慎,我撕开装文件的油布包,取出文件换成空白纸,再重新包好。这样,即使有人抢走它,也没有什么关系。“对那东西怎么办一直让我担心,其实那就是两张纸,最后我把它夹在一本杂志的两页广告之间,再用胶水把两页广告粘在一起,然后把杂志塞进我的风衣口袋里。“在霍利黑德,我想找一问乘客看上去没有异样的车厢。但奇怪的是,总有那么一些人在我的周围拉拉扯扯。我感到有些不妙,好不容易上了车,却发现又与范德迈耶太大在一个车厢里,我到走廊上,发现其它车厢都坐满了人,只好又回到原处坐下。我安慰自己说,车厢里除了范德迈耶太大,还有其他人呢。我的对面坐着一对看上去非常恩爱的夫妇,对此,我感到宽慰多了。我靠在座椅上,微闭双眼,让别人以为我睡着了。其实我时刻处于高度警惕状态。就在火车离伦敦不远时,我从眼缝中看到那个男人从包里拿出了什么递给范德迈耶太大,一边递,一边使着眼色……“我无法形容那个眼色有多么可怕,它几乎把我吓呆了。我当时唯一的想法就是以最快的速度到走廊上去。我站起来,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也许他们发现了什么——这我不知道——就听见范德迈耶太大突然说了一声‘就现在’,接着她迅速用什么东西蒙住我的嘴和鼻子,我使劲挣扎也喊不出声音来。与此同时,我感到脑后遭到了重重的一击……”简额栗着说不出话来,詹姆斯轻声安慰着,说了一些同情话。过了几分钟。简又接着说:“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恢复了知觉。我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很脏的床上,感到非常虚弱。周围有一层帘子,隔着帘子听到有两个人在说话,其中一个是范德迈耶太大的声音。我尽力想听听他们说些什么,但开始时听不大清楚。后来,在听清楚后我真伯极了,我真惊讶当时竞没有喊出来。“他们没有找到文件,发现油布包里全是白纸,气得他们像发疯一样。他们不知道我已经偷梁换柱,或许以为丹弗斯带的是假文件,真的文件已由另一条线送走了,他们说”,说到这儿,简闭上了眼睛,“要对我用刑才能知道文件的下落。”“我以前不知道什么叫恐惧,什么叫不寒而栗。当时我真是吓怕了。他们来我床前看过一次,我闭上眼睛,假装仍处于昏迷之中,但我担心他们会听到我心脏砰砰的跳动声。幸好他们没呆多久就走开了,我开始苦苦思索该怎么办。我知道,如果用刑我是支持不了多久的。“突然我想起可以装作丧失了记忆,这个想法以前就让我非常感兴趣,我还读过有关丧失记忆的精彩情节。要是我能成功地扮演这个角色,或许我就有救了。我在心里默默地祈祷后,长长地出了口气,似乎刚从昏迷中苏醒过来,我睁开眼睛,用法语在那儿喃喃自语——就像小孩呀呀学语一样。“范德迈耶太太走了过来,她一脸的邪恶,使我怕得要命,但我还是面带疑惑地对她微笑着,并用法语问她我这是在哪儿。“看得出,我这一招迷惑了她。她把刚才和她谈话的那个人叫了过来,那个人站在帘于边,看不清楚他躲藏在暗处的脸。他用法语跟我说话,声音平静而普通,但不知为什么总叫我感到害怕。我继续着我的表演,问他我在哪里,告诉他我的头脑里一片空白,什么都忘得干干净净,什么都回忆不起来了,我尽量显得如此而感到痛苦。他问我叫什么名字,我说我记不起来了。“突然他抓住了我的手腕,使劲地拧,那痛苦真是苦不堪言。我尖叫了起来,但他仍不放手,还一个劲地继续拧。我发出一阵阵的尖叫,尽管如此,我还是没忘了用法语来尖叫。不知道这一切持续了多久,幸运的是,我晕了过去。我听到那男人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这不像装的,像她这种年龄的孩子装不成这样。’我想,他一定忘了美国女孩与英国女孩相比要早熟得多,并且对科学技术更加有兴趣。“等我苏醒过来时,范德迈耶太太对我的态度格外亲热。我想,她一定是奉命而行的,她用法语告诉我,刚才我休克了,病得不轻,不过很快就会好的。我装作十分糊涂的样子,还一边喃喃不清地说医生弄伤了我的手腕。听见我这么说,她感到很放心。“过了一会儿,她走了出去,完全走出了房间,我仍然心存芥蒂,静静地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不过,最后我还是起来了。我在房间里转了转,环视了一下。因为我想,即使有人在暗处监视,就目前的状况做出这番举动也是很自然的。这是一个肮脏不堪的地方,奇怪的是没有宙子。我猜想门肯定是锁上的,我没有去试着开门。墙上有一些破旧的画,画的都是《浮士德》中的场景。”塔彭丝和詹姆斯爵士几乎同时“啊”了一声,简点了点头。“是的,这个地方在索霍区,贝雷斯福德曾在那儿被关押过。当然,我当时并不知道我已经到了伦敦。只有一件事使我非常焦虑,但当我看到风衣搭在椅背上,那本杂志仍卷放在风衣口袋里时,我那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我想证实一下自己是否被监视,于是仔细察看了一下四周墙壁,墙上没有任何可供窥视的洞。不过,直觉告诉我,一定有什么人在偷偷监视着我。我又坐回桌边,用手捧着脸,抽泣着:‘我的上帝,我的上帝,’同时竖起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果然,我清楚地听到裙子的息索声和轻微的嘎吱嘎吱的响声,确实有人在监视着我。“我又躺回到床上去。过了一会儿,范德迈耶太大给我送来了晚饭,奉命行事的她对我仍旧是甜言蜜语,我猜想,一定是她的上司要她取得我的信任吧。她拿出油布包问我是否还认识,一边像贪婪的猫一样观察我的表情。“我接过包,装作努力回忆什么似的在手里翻转着看了看,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说,实在想不起来,好像是有什么事和这包有关,可是刚要想起来,还没来得及抓住,它又溜走了,后来她告诉我,我是她的侄女,得叫她丽塔婶婶。我照办了,她又安慰我说,我的记忆很快会恢复的,别太担心。“那一晚太难熬了。我一边想着他们会怎样对待我,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自己的计划。虽然文件暂时还是安全的,但我不敢冒险让文件继续放在那儿。他们随时都可能把那本杂志扔掉。在床上辗转到凌晨两点左右,我俏悄爬起来,顺着左手那面墙在黑暗中摸索,摸到那幅《玛格丽特与她的珠宝盒》。我轻轻地从钉子上取下画,蹑手蹑脚地走到放风衣的地方,取出杂志和一两个信封(我的口袋里经常放有信封),将粘在一起的两页广告撕开,取出那两页宝贵的、使我遭受磨难的文件。我用洗脸盆里的水将画背面又变成褐色的纸弄湿,没多久,就可以把那层纸揭开了。我把文件夹在画与这张纸之间,再借助信封上少许的胶水将褐色纸与画重新粘好,这一切做完后,我再把画挂回原处,把杂志重新放回风衣口袋里,然后悄悄地回到床上。我对这个藏匿地点感到十分满意,谁也不会想到这幅画给人弄过了,他们也绝不会想到把自己的画撕碎。我希望他们最终得出的结论是丹弗斯带的是假情报,这样我就会得到自由了。“事实上,他们刚抓我时可能产生过放我的想法,可以后情况变得对我十分危险了,放我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后来听说他们几乎想就地除掉我,只是他们的头儿,也就是他们的老板主张让我活着,因为他寄希望于我可能将文件藏起来了,而一旦我恢复了记忆,就可以将文件的下落告诉他们。在以后的几周里,他们对我严加看管,一次又一次地审问我。在逼供拷问方面他们真算得上行家里手。但不管怎样,我始终控制住自己,尽管这种精神上的自控力对我来说实在太难了。“他们又把我弄回到爱尔兰,一路上从没有放松过对我的监视,生怕我将文件藏在了什么地方。范德迈耶太太和另一个女人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我,她们把我说成是范德迈耶太大的年轻亲戚,一个由于卢热塔尼亚号被鱼雷击中而使大脑受伤的亲戚。一路上我孤立无援,如果冒险找人求助,我敢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那个看上去非常富有、穿着人时的范德迈耶太太会让人们认为我是大脑受伤才使自认为是受了‘迫害’。我感觉到,一旦他们识破了我的谎言,我那旷日已久的恐怖感肯定会使我彻底崩溃。”詹姆斯爵士充满理解地点点头。“范德迈耶太大是个能说会道的女人,正是由于这一点以及她的社会地位,人们一般都愿听信她的,尽管你有真凭实据指责她,也很难让人相信。“事情果然如我想象那样,他们最后把我送进了伯恩茅斯一家疗养院。开始我不敢断定这是一次骗局还是真的要给我治疗,有位护士专门负责照料我这个特殊病人,她待我很好,也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就在我决定要信任她,告诉她实情时,仁慈的上帝及时地拯救了我,使我没有落人预设的陷阱中。那天,我的房门碰巧半掩着,我听到她在过道里跟什么人在讲话,原来她也是他们一伙的:她被安排来看护我是为了证实我是否真的丧失了记忆。经过这事以后,我变得异常敏感和神经质,不敢相信任何人。“现在想起来,我那时是在自我麻痹。没过多久,我几乎忘记我是真正的简·芬恩。我太刻意去扮演珍妮特·范德迈耶这个角色,以致于神经开始出了毛病。我真的病倒了,一连几个月都处于麻木恍惚的状态,我肯定自己活不了多久,既然如此,一切都显得不重要了。我们都知道,一个神志清醒的人一旦送进了疯人院,结果常常是变成疯子。我想,当时的情形就是如此。我又不在乎扮演什么角色了,到了最后,已经不知道喜怒哀乐,有的只是冷漠和麻木不仁。就这样,几年过去了。“后来事情突然有了变化,范德迈耶太太从伦敦来到疗养院,她和医生问了我一些问题,进行了各种治疗实验。他们有时谈到要把我送到巴黎的专家那儿,但最终还是没冒这个险。我偶尔听到一些谈话,似乎是说一些其他人——我的朋友,在四处寻找我。后来听说那个曾经照料我的护士假扮我去了巴黎,找那位专家诊治。专家让她接受了一些严格的测试。并揭露了她伪装丧失记忆。她记下了专家的测试方法,回来对我进行同样的测试。我敢说,要蒙骗一位一生都在从事这项研究的专家实在太困难了,但我还是再一次迎接考验,好在我很长时间都不记得自己就是简·芬恩,记忆神经确实有点问题,才使得测试比较容易通过。“一天晚上,他们接到命令把我匆匆弄到伦敦,又把我带到索霍区的那间屋子里。一旦离开疗养院,我的感觉就不一样了,似乎那些早已被埋没多年的东西又开始复苏了。“他们带我去见贝雷斯福德先生(当然,我当时并不知道他的名字)。我怀疑这是否又是一个圈套。但他看上去挺诚实,我几乎不敢相信这一点。然而,我对自己所说的一切仍然十分谨慎,因为我知道谈话的内容会被偷听,在墙的上方有一个小孔。“在那个星期日下午,不知道他们得到了什么消息,引起了一场骚动,趁他们不注意,我偷听到有命令要将他杀掉。以后发生的事我就不用告诉你们了,你们都是知道的,我当时想冲出去把文件从藏匿处取出来,但是我被人抓住了,我大声尖叫着,好让他逃跑,一边还喊着要回到玛格丽特那儿去。这名字我有意喊了三遍。我知道别人一定以为我指的是范德迈耶太太,但我希望能提醒贝雷斯福德先生注意到那幅面,他在第一天就取下了一幅,这也正是我迟迟不敢相信他的原因。”简·芬恩停了下来。“这么说,”詹姆斯爵士侵吞吞地说道,“文件还在房间里那幅面的背后啰。”“是的。”说完,简倒在了沙发上,疲惫地结束了她漫长而紧张的故事,詹姆斯爵士站起来,看了看表。“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企图推论出什么?你是在暗示布朗就是朱利叶斯?朱利叶斯——我的表兄:”“不,芬恩小姐,”詹姆斯爵士出乎意料地说道,“他不是你的表兄,这个自称朱利叶斯·赫谢默的人与你没有任何亲戚关系。”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christie.soim.com)暗藏杀机第二十六章 布朗先生詹姆斯爵士的话像颗重磅炸弹,两个姑娘惊骇得面面相覷。律师走到桌前,拿过一小张剪报递给简,塔彭丝扒着简的肩头看去。如果卡特先生在场,他应该辨认得出来,这是一则关于那神秘人物死于纽约的消息。“正如我对塔彭丝小姐所说的那样,”律师继续说,“我开始着手去证实那个不可能的可能。最大的绊脚石是那无法否认的事实:朱利叶斯·赫谢默不是一个虚构的名字,而是真有其人。当我看完报上的这段消息后,我的问题找到了答案。原来真正的朱利叶斯·赫谢默为了弄清他表妹到底怎么了,动身去了西部。在那儿他得到了表妹的消息和照片,这有助于他的寻找。在他从纽约出发的头天晚上,他遭人袭击并死于非命。死时他衣衫褴褛,为了防止被人认出,甚至被毁了容。取而代之的就是布朗先生,他马上乘船到英国来。在他动身前,真赫谢默的亲朋好友都没有见过他,Bp使见过,那也无关紧要,因为他的装扮术简直天衣无缝。自那以后,他就与那些发誓要找到他的人勾结上了。这些人的一切秘密他都了如指掌。只是当范德迈耶太大知道他的底细后,他才感到情况不妙。他的计划中没打算给范德迈耶太太巨额贿赂。要不是塔彭丝小姐幸运地改变计划,在我们到达公寓时,她就已经远离了。眼看自己就要暴露,布朗采取了孤注一掷的做法,利用自己的冒名身份,将怀疑转嫁他人。他几乎就要成功了——但是没那么顺利。”“我无法相信你的话,”简低声说,“他是一个大好人。”“真正的朱利叶斯·赫谢默确是一个大好人,但是布朗是个出色的演员。不信,你问问塔彭丝小姐,她也不曾产生过怀疑。”简默默地转向塔彭丝,塔彭丝点了点头。“我真不愿意这样说,简——我知道这会刺伤你的心。毕竟我还不能完全肯定。至今我仍不明白,如果他是布朗,他为什么又要救我们。”“如果帮助你逃跑的是朱利叶斯·赫谢默呢?”塔彭丝向詹姆斯爵士描述了那天晚上的事件,最后说道:“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不知道吗?我可知道,年轻的贝雷斯福德也知道,这可以从他的所作所为看得出来。作为最后的希望,他们得让简·芬恩逃跑——逃跑必须安排得天衣无缝,好让她对这个圈套看不出蛛丝马迹。他们对身边的贝雷斯福德没有戒备,必要时甚至与你联系。他们将在适当的时候想法除掉他。接下来就是朱利叶斯·赫谢默冲进去,以真正戏剧性的方式解救了你。尽管子弹呼啸着从头顶掠过,但不会伤害任何人。再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你们会驾车直接到索霍那幢房子去解救那份简·芬恩可能已经委托给她表兄保管的文件。或者,如果他搜寻的话,他会装很好像发现藏匿地点已被人动过了。对付这类事情,他有的是办法,但结果都一样。我总以为你们会出什么事。你们知道的太多,这对他们不利。以上就是我粗略的想法。我承认我被他们疏忽了,但有的人都是他们的眼中钉。”“你是说汤米。”塔彭丝轻声说。“不错,很显然,当除掉他的适当时机到来时——因为他太碍眼,我一直为他感到担忧。”“为什么?”“因为朱利叶斯·赫谢默就是布朗,”詹姆斯干巴巴地说,“要想制服布朗,不是一个人一枝左轮手枪所能办得到的......”塔彭丝的脸有些苍白了。“我们可以做些什么?”“在到达索霍区的那幢房子之前,什么也不用做。如果贝雷斯福德仍然占据主动,就没什么可担心的。否则,敌人将到这儿来找我们,而我们是有准备的!”说完,詹姆斯爵士从抽屉里拿出一枝军用手枪,放到外衣口袋里。“这下我们准备好了,我看最好还是带你去吧,塔彭丝小姐?”“我也这么想。”“但我觉得芬恩小姐应该留在这儿。她会很安全的。况且,我恐怕她由于所经历的一切已经筋疲力尽了。”简出乎塔彭丝意料地摇了摇头。“不,我想我也得去,那些文件既然交付给我,我就该负责到底。不管怎样,我现在好多了。”詹姆斯爵士的车子开了过来,路程不算太长,坐在车上,塔彭丝的心砰砰直跳,尽管有时也一阵阵地为汤米感到不安,她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他们就要成功?他们来到广场的拐角处下了车。詹姆斯爵士走到几个身穿便服的警戒人员跟前,对其中一人说了些什么,然后回到两个姑娘身边。“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进过这幢房子,房子的后门也有人监视,所以他们对没人进去这一点十分肯定。任何一个在我们进去后企图进去的人都会立即被逮捕。我们这就进去,好吗?”一个警察掏出了钥匙。这儿的人都认识詹姆斯爵士,而且很熟。他们也得到了尊重塔彭丝的命令。只有对简·芬恩,他们不太熟悉。三个人进去之后关上了门,慢慢爬上摇摇晃晃的楼梯。楼梯的顶部是一张破旧的帘子,遮住了那天汤米藏身的凹处。塔彭丝是从简那儿听说这事的,当时她以安妮特自称。塔彭丝好奇地看着这破旧的天鹅绒帘子。即使现在她也敢说这帘子在微微抖动,似乎有人躲在后面。这种感觉如此地强烈,以致于她能想象得出那人躲在帘后的大致情形……假如布朗——朱利叶斯现在就在那后面守候着......当然这是不可能的,然而她还是忍不住差点儿就要过去掀起帘子看个究竟。他们来到了囚禁室。这里没地方可以藏身。想到这儿,塔彭丝松了一口气,同时在心里暗暗责备自己不该有布朗就在这房子里的愚蠢猜想,这是一种很难以排遣掉的感觉……听!什么声音?楼梯上似乎传来蹑手蹑脚的脚步声。房里有人,荒唐!她感到自己变得神经质了。简径直走到玛格丽特画像面前,小心翼翼地将画从钉子上取了下来。墙与画之间布满了蜘蛛网,画上也蒙上了薄薄一层灰。简接过詹姆斯递给的小折刀,用力将背面那褐色的纸与画分开。杂志上的广告页掉了下来,简拾起来把那已磨损的周围撕开,抽出两张薄薄的纸,不是空白纸,上面有字迹,这可不是假的,这是真家伙。“我们得到了,”塔彭丝如释重负,“我们终于……”此刻,他们由于激动而忘记了呼吸,忘记了一分钟前楼梯上似乎有过的轻微的嘎吱声。三人的眼光一齐盯着简手里的东西。詹姆斯爵士接过文件,神情专汐地仔细阅读着。“是的,”他轻轻地说,“这就是那份给我们带来杀身之祸的条约草案。”“我们成功了。”塔彭丝说,她的声音里带有肃然起敬和难以相信的感觉。詹姆斯爵土随声附和着,一边小心地将文件折好放进自己的皮夹子。然后他好奇地打量着这间肮脏的屋子。“正是在这儿,你那年轻的朋友被关押了很久,对吗?”他说道,“这是一间名副其实的充满邪恶的房间。你们已经注意到了这屋子没有窗户,门严实而厚重。在这儿不论发生什么事,外界都听不到。”塔彭丝打了个冷战,他的话唤起了她那种朦胧不安的警觉。如果有人藏在房子里怎么办?这人会不会用这扇门把他们关在里面,让他们像掉进陷阱里的老鼠一样死去?马上她又觉得自己的这种想法很可笑。房子周围布满了警察,如果他们三人没有出去的话,警察会冲进来进行彻底搜寻。她自嘲自己的愚蠢,抬起头来,正好碰到詹姆斯爵士审视她的眼光。他朝她点了点头,样子好像很坚决。“不错,塔彭丝小姐,你觉察到了危险,我也一样,芬恩小姐也不例外。”“是的,”简承认道,“这可能有点荒唐,但我无法摆脱这种感觉。”詹姆斯爵士又点了点头。“你感觉到,我们也都感觉到布朗先生的存在。这一点勿庸置疑,布朗先生就在这儿……”“在这幢房子里?”“在这幢房子里。你们还不明白吗?我就是布朗!”两个姑娘惊呆了,用难以置信的眼光楞楞地盯着他。他脸上的线条骤然间起了变化,与以前的詹姆斯爵士完全判若两人。他站在那儿微笑着,一种狰狞、残酷的微笑。“你们两个谁也别想活着走出这个房间。刚才你说我们成功了,不!应该是我成功了。这份条约草案是我的了。”说到这儿,他看着塔彭丝,得意地哈哈大笑。“要不要我来告诉你们将会发生什么事?迟早警察会进来,他们将发现布朗的三个受害者——三个,不是两个,懂吗?幸运的是我不会死,只是受伤,我可以向人们提供有价值的细节描述受到的袭击。条约嘛,已经到了布朗先生的手中,没有人再会想到去搜查詹姆斯·皮尔·埃杰顿爵士的口袋!”他转向简:“我承认被你蒙蔽过,但决不会有第二次了。”身后一阵轻微的响声,但陶醉在成功喜悦中的他并没注意,也没有转过身。他把手伸进了他的口袋里。“青年冒险家完蛋了。”他说着,慢慢举起了那枝自动手枪。正在这时,他背后伸来铁钳似的手,钳住了他的手腕,手枪被拧了过去。同时,朱利叶斯·赫谢默的声音一字一句地传到他的耳中:“我料想你会被当场抓住,连同你身上的那件东西。”血一下子涌到了他的脸上,但他的自制力是非凡的。他的视线从简的身上移到塔彭丝身上,最后停留到场米身上。“你,”他喘着气说道,“你,我本该想到是你。”看到他并没有反抗的意思,他们抓他的手放松了一些。就在这一刹那,他的左手,那只带着一枚大的图章戒指的手,闪电般地伸向自己的嘴唇……“‘Ave Casar! te morit—uri salutant。①’他说,眼睛仍直盯着汤米。他的脸色逐渐改变,一阵长时间的痉挛后,他蜷缩着身子向前倒去,房间里弥散着一股苦杏仁的味道。①法文。意为:凯撒作证!你死去.致敬。一一译注。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christie.soim.com)暗藏杀机第二十七章 萨伏依饭店的晚宴朱利叶斯·赫谢默先生三十日晚上的招待宴会将让从事餐饮业的人们终身难忘。宴会厅设在饭店的雅座间里。赫谢默先生的吩咐简明扼要,他开出一张空白支票——当百万富翁出示一张空白支票时,他会得到所需要的一切。所有不当今的精美食物被源源不断地送上来。侍者们小心、虔诚地送上一瓶瓶专为皇室酿制的陈年佳酿。装点缤纷的花草使人忘却了四季的存在,从五月到十一月的,名目繁多的水果不可思议地堆放在一起。客人不多,但都是精心挑选的——那位美国大使、卡特先生以及他自称为冒昧带来的朋友威廉·贝雷斯福德爵土、考利会吏总、霍尔医生以及两个年轻的冒险家,普鲁登斯·考利小姐和托马斯·贝雷斯福德先生,最后一位,当然是相当重要的——贵宾简·芬恩小姐。朱利叶斯不遗余力要使简的出现大获成功。神秘的敲门声在塔彭丝和这个美国女孩合住的公寓门前响起。塔彭丝打开门,看见朱利叶斯手中拿着一张支票站在门前。“嘿,塔彭丝!”他嚷道,“劳驾,帮帮忙。拿着这个,把简漂漂亮亮地打扮好参加今晚的宴会。你们俩都要随我去萨伏依饭店。不要吝惜用钱,懂吗?”“那当然。”塔彭丝模仿着他的腔调说,“我们会尽情享受的。妆扮简真让人快乐。她是我所见到的最可爱的女人。”“的确如此。”赫谢默先生热情洋溢地说。他的热情一时感染了塔彭丝,她眼里也闪烁出热情的光芒。“嗯,朱利叶斯,”她拘谨地说道,“我还没有告诉你我的决定。”“你的决定?”朱利叶斯的面色变得苍白。“你知道,当你向我求婚时,”塔彭丝低垂着眼险,结结巴巴地说着,其神态仿佛是维多利亚女皇时期的女英雄。“当时,你并不想得到答复。我已经全面地考虑了这个问题......”“是吗?”朱利叶斯的额头上冒出了细小的汗珠。突然间塔彭丝有些怜悯他了。“你真是个十足的傻瓜。我不懂你为什么会这样,可我觉得有时你根本就不在乎我。”“当然在乎。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我从来就很尊重,钦佩你的。”“哼!你对我的感情常常会被其它感情挤走,对不?老朋友。”“你能不能说明白些?”朱利叶斯的脸燥红了显得极不自然。“明白些?”塔彭丝讥讽地笑笑,关上了房门。而后,又打开门严肃地说:“我常以为自己是一个被抛弃的人。”“谁?”简在房间里问道。“朱利叶斯。”“他来干什么?”“他可能想见你,可我不想让他见到你,至少在晚宴前不能。你应该像凯旋归来的所罗门国王一样出现在所有人面前。好了,我们去商店。”对大多数人来说,曾预言将有很多事情发生的二十九日的“劳动节”就和平常任何一天一样静静地过去了。在公园和特拉法尔加广场有过几场演讲,散乱的游行队伍唱着《红旗之歌》盲目地穿过一些街道。新闻媒界因曾暗示过即将发生总罢工和恐怖统治的到来,也不得不偃旗息鼓,失势退隐。大胆一些、精明一些的人试图证明因为接受了他们的劝告,才有今天的相安无事。星期日的报纸登出了一则著名二级爵士詹姆斯·皮尔·埃杰顿爵士突然死亡的短讯。星期一的报纸以赞赏的口吻讲述了他的一生。然而,他淬死的原因并没有公布。汤米对形势的预测是正确的。这是一场独角戏,树倒猢狲散。克雷默宁于星期日上午离开英国仓促返回俄国后,其他几个小组成员也跟着惊慌失措,逃离了阿斯特利·普赖尔斯,遗留下许多文件。这些文件毫无保留地、无情地泄露了他们的秘密。政府掌握了这些证据之后,又从那个死人身 上找到了一个棕色的小日记本,上面记满了这个阴谋的整个过程。政府就此召开了一个紧急会议,劳工领袖们直至此时才尴尬地意识到他们一直被人利用,无条件地接受了政府做出的一些让步,毕竟,大家需要的都是和平,而不是战争。然而,内阁知道他们躲过了这一巨大灾难是多么的幸运。萦绕在卡特先生头脑中的仍是昨天晚上发生在索霍区那幢房子里的那一幕幕场景。他穿过那间肮脏的房间,在那里,他看到了他的老朋友,那个大人物死在那里。从死者的皮夹里,他找到了那份伴随着鲜血和死亡的协议草案。也就在那里,当着其他三个人的面,将这份文件付之一炬。英国得救了!现在,三十日的晚上,在萨伏依饭店的雅座间里,朱利叶斯·赫谢默先生正在恭候他的客人的到来。卡特先生第一个到达,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外表看起来性情暴躁的老先生。汤米一见到他,脸便刷的一下红到耳根。“哈哈……”老先生痴痴地打量着他,“这么说,你是我的侄儿了,长相虽然不怎么样,但事还真干得不错。不管怎么说,你母亲一定教育有方。过去的一切,我们都不要计较了,对吗?你现在是我的继承人,今后,我会建议给你一笔津贴。你可以把查默斯花园当成自己的家。”“谢谢,先生,你真慷慨。”“那个有着传奇般经历的年轻女士在哪里?”汤米介绍了塔彭丝。“哈!”威廉爵士用眼睛打量着她说,“现在的女孩子跟我们那个年代的大不一样了。”塔彭丝说:“也许是穿着不同了,但本质还是一样的。”“也许对吧!顽皮的姑娘过去有,现在也有!”“的确如此。”塔彭丝说,“本人就是一个让人讨厌的顽皮姑娘。”“我相信你。”老先生轻声地笑起来。他拧了一下她的耳朵,情绪好极了。大多数年轻女人都害怕这老头,她们称他叫“老熊”。塔彭丝活泼的性格让这个厌恶女人的老家伙开心起来。于是,胆怯的会吏总虽对自己处在这群人中总是感到恍恍惚惚,也开始为他有如此出众的女儿而高兴。可他仍然禁不住用紧张、担忧的目光不住地打量着她。塔彭丝的表现的确出色极了。她尽量克制自己不翘起双腿,说话小心谨慎,坚持不吸烟。下一位客人是霍尔医生,接着是美国大使。“我们最好都坐下。”朱利叶斯一一介绍了客人。“塔彭丝,你——”他挥手指了指那个象征着荣誉和地位的座位。塔彭丝摇了摇头。“那应该是简的位置。一想起她坚持了这么多年,她应该是今晚的皇后。”朱利叶斯向简投去敬佩的一瞥。她腼腆地朝着指定的座位走来,是如此的优雅、漂亮。姿色的娇妍简直无与伦比。为了装扮她,塔彭丝真是煞费苦心。由一位著名时装设计师提供的这件礼服,被取名叫“绢丹”。由金色、红色和棕色三种颜色组成。高雅的服装映衬出姑娘无理的脖颈。浓密的金发像一顶金冠戴在她可爱的头上。在大家倾慕的目光注视下,她坐了下来。很快,晚宴进入了高潮,大家一致要求汤米给大家讲讲整个事件过程。“见鬼,你真是守口如瓶。”朱利叶斯嚷嚷道,“你告诉我说你去了阿根廷——尽管我猜想你有你的理由。你和塔彭丝让我装扮布朗先生的想法让我高兴得要死。”“这个主意本来不是他们的,”卡特先生声音低沉地说,“这个诱敌深入的计划是受一位过去的艺术大师的启发而来的。纽约报纸上的短评让他想起了这个计划。他由此布下了天罗地网,你差一点撞在这张网上面死于非命。”“我从来就不喜欢他,”朱利叶斯说,“从一开始我就感到他有些不对劲,我怀疑他花言巧语让范德迈耶太大保持沉默。但是,直到了解到就在那个星期天,就在我们同他见面后,汤米的死刑令就接通而来后,我才恍然大悟,事实上,他就是那位所谓的大好人。”塔彭丝悔恨地说:“我从来没有怀疑过。我总认为自己比汤米聪明,但是他无疑比我高明多了。”朱利叶斯表示赞同。“汤米无疑就是这件事中我们寻找的中心人物,我们不能让他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让他来讲讲吧。”“说得对!”“真没有什么好讲的。”汤米神情窘迫,很不自在。“直到找到安妮特的照片并意识到她就是简·芬恩前,我还是一个笨蛋,简直笨极了。后来,我回想起她怎样固执地喊出‘玛格丽特’这个名字,想起那些画,于是我把整件事仔细地回顾了一遍确保自己没有干蠢事。就这样。”“接着讲。”卡特先生敦促他说。他发现场米想再次用沉默来回避。“朱利叶斯告诉我范德迈耶太太的事。这件事一直困惑着我。从表面上看,似乎是他或詹姆斯爵土在耍花招。可究竞是谁呢?后来我在抽屉里发现了照片以及知道了布朗警督从他那里拿到照片的事,我便开始怀疑朱利叶斯。然而,我又想起是詹姆斯爵士发现了假简·芬恩。我无法作出判断,决心不冒任何风险。我假设朱利叶斯就是布朗先生。我留下一张便条告诉他我去了阿根廷;同时,我把詹姆斯爵士的信以及一份工作邀请书都丢在书桌旁,这样他会明白这是一场地道的花招。接下来,我给卡特先生写了信并打电话给詹姆斯爵士。不管怎么说,把他当成知心朋友是我了解事实真相的最好的办法了。于是,我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他,惟一的保留,就是藏文件的地方我没有透露。在追踪塔彭丝和安妮特时,他帮助我的态度差点使我消除了对他的怀疑。在她俩之间,我始终毫无保留。于是,我便得到一张伪造塔彭丝签名的便条。此时,我恍然大悟,一切都真相大白。”“你怎么知道签名是伪造的呢?”汤米从衣袋里拿出便条,让大家传阅。“这的确像她的笔迹,但是从签的名字来看,我知道这张便条不是她写的。因为她从不把名字拼写成‘Twopence’。没有见过她签名的人是不会知道这一点的。朱利叶斯见过——他曾给我看过她留的便条——而詹姆斯爵士却从未见过。以后的事就顺利多了。我迅速把艾伯特打发到卡特先生那里,然后假装离开,却匆匆折回。发现朱利叶斯在车里发怒后,我意识到这不是布朗先生计划的内容,也感觉到了可能会有麻烦。除非詹姆斯爵士在现场被发现,否则,我空口无凭,卡特先生是不会相信的。”“我当时真不相信你。”卡特先生有些悔恨地插话说。“所以我才把姑娘们打发到詹姆斯爵士那里。我肯定他们迟早会在索霍区的房子里来。我用枪威胁朱利叶斯,我想让塔彭丝把看到的事告诉詹姆斯爵士;这样,他就不会来打扰我们了。等姑娘们走远后,我让朱利叶斯迅速开车前往伦敦。在路上,我把整个事件告诉了他。我们花了很长时间才到达索霍区。我们在房子外与卡特先生碰头,待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我们躲进屋里窗帘后的凹处。警察已经得到命令,如有人间起,就说没有人进入房子。这就是全过程。”汤米突然停止了讲述。房间里出现了短暂的宁静。朱利叶斯突然说:“顺便说一下,有关简的那张照片,你们都弄错了。照片是从我这里拿走的,我又拿回来了。”“在哪里?”塔彭丝大声地问道。“在范德迈耶太大卧室墙上的小保险柜里。”“我就知道你找到了什么。”塔彭丝责备说,“实话告诉你,我就是从那时开始怀疑你。你为什么不告诉大家呢?”“我也值得怀疑。照片曾被拿走过一次,我想让摄影师多洗出一些,在这之前,我不想泄露这个秘密。”塔彭丝若有所思地说:“我们都保留了一些东西。我认为是间谍的工作把大家都变成了这个样子。”一时,大家都无话可说。卡特先生从口袋里模出一个破旧的棕色的本子。“贝雷斯福德刚才说,除非詹姆斯·皮尔·埃杰顿爵士在现场被抓住,我才会相信他有罪。的确,直到看完了这个小本子上的记录后,我才相信了这个让人尴尬的事实。这个本子将交给苏格兰场而且将永远不会公诸于世。由于詹姆斯长期以来在司法界的影响,这里的东西将使人们反感。既然你们都是知情人,我来给你们念几段。它将有助于你们了解这位奇人的离奇的思想。”他翻动着这薄薄的本子。“我知道,保留这本笔记是不明智的,它是我一切活动的记录。但是我从不畏惧冒险,我渴望自我表白……这本笔记只能从我的尸体上找到……“很久以前我就意识到自己有罕见的能力,只有傻瓜才会低估自己的能力。我的智力超人,我相信自己是成功的化身。惟一的遗憾是我的外表,它太不显眼,看起来很低微,狠琐——真难以形容……“……还是个小孩时,我旁听了一场著名的谋杀审判。我被辩护律师那口若悬河的雄辩所折服。第一次,有一种渴望纠缠着我,我决定把自己的天赋用在这一特殊行业…于是,我开始研究审判席上的罪犯。这个人是个十足的笨蛋,一个不可思议、让人难以置信的傻瓜。即使是律师的雄辩也救不了他……我极端地蔑视他……我感觉到这个罪犯的档次太低,属于那种文明社会中最无用的人、失败者、社会渣滓之流。这些人稀里糊涂地被卷入了犯罪的旋涡。真奇怪,有头脑的人为什么就意识不到这种特别的机会?……我玩味着这一想法……多么壮丽的领域……多么广阔而无限的前景:这种想法使我感到阵阵眩晕……“……我大量阅读公认的关于犯罪和罪犯的著作。它们进一步证实了我的想法,衰退、堕落,我们社会制度的种种弊病使深谋远虑的人难以抓住这一机会。于是,我想,假如我的抱负实现了,取得了律师资格,登上了事业的顶峰,那又怎么样呢?或者说,我进入政界,即使是当了英国首相,又怎么样呢?我无非是个傀儡而已,处处被同事妨碍,事事受民主体制的羁绊。不!我梦想的权力是绝对的,是一个独裁者!专政者!这种权力只能在法律外获得。我必须利用人性的弱点,利用民族的弱点,组织并控制一个庞大的组织,最终推翻现行的制度和统治!这些想法让我如痴如醉,兴奋不已……“……我明白我必须过着双重生活。像我这种人容易受到公众的注意。我必须有一个成功的职业,这样可以隐藏我真正的活动……同时,我还必须锻炼自己的人格。我校第二级爵士的著名人物的样子来塑造自己。我复制他们的癖性、他们的魅力。假如我去当演员,我绝对是当今最伟大的——勿需伪装,勿需油彩,勿需假胡子!人格!我把它像手套一样戴在身上。一旦脱去它,我又是真正的我,谦逊而不引人注目,一个与其他人完全相同的人,我叫自己布朗先生。许许多多男人叫布朗——许许多多男人看起来和我长得相像“……在这个双重人格、双重形象的游戏中,我干得很成功。我一定会成功,做其它事,我也会成功,像我这样的人是不可能会失败的……“……我一直在读关于拿破仑的书,我跟他有许多相同之处……“……我经常为罪犯辩护。人应该照顾自己的同类……“……有这么一两次,我也害怕过。第一次是在意大利,在一个晚宴上,D教授——一个伟大的精神病医生——他也在场。不知怎的,大家的话题转向精神病。他说:‘许多人都患有精神方面的病,只是没有人知道,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他说这话的时候,两眼看着我,眼神非常奇怪,令我很不舒服,我不借他为什么会这样……“……这场战争使我不安,我想是战争促使形成我的计划。德国人大能干了,他们的间谍机构也非常出色。满街都是身穿卡其布制服的男孩,全是年轻的傻瓜……当然,我并不知道他们……赢得了这场战争……这件事也使我烦恼……我的计划进行得非常顺利……有一个女孩子撞了进来……我并不认为她知道什么……但是,我们必须放弃埃索尼亚公司……不会有冒险了……“……一切都很顺利。失去记忆却让人烦恼。这不可能是场骗局,没有姑娘能骗得了我!…“……二十九日……很快就来到了……”卡特先生停了下来。“我不再念策划政变的那些细节。但这里有两件小事与你们三个有关。根据所发生的情况看,它们非常有趣。“……经过诱导,这个女孩子她自愿地跟随我,我已经成功地消除了她的怀疑。但是,她不时地闪现出的敏锐的直觉,让我很不安,这是危险的……必须让她走……我不同那个美国人来往。他怀疑我,也不喜欢我。但他不可能知道。我相信我伪装的盔甲坚不可摧……有时我害怕自己低估了那位男孩。他并不聪明,但很难在他面前隐藏事实……”卡特先生合上了本子。“一个伟大的人,”他说,“一个天才,或者说是一个疯子,有谁说得清呢?”大家缄默无语。卡特先生站起来。“来,为大家干杯。合伙企业自身的成功充分证明了自己!”大家陶醉在欢呼声中。卡特先生接着说:“我们都想多知道一些。”他看着美国大使说:“我知道,我也说出了你的想法。让我们请简·芬恩小姐告诉大家,那些塔彭丝小姐已听过的故事。但是,首先让我们为她的健康干杯,为最勇敢的美国巾幅英雄中的一位佼佼者的健康干杯。两个伟大的国家将永远感谢她。”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christie.soim.com)暗藏杀机尾声“那是非常好的祝酒词,简。”当他和他的表妹坐着罗尔斯一罗伊斯回里茨饭店时赫谢默先生说。“是对合伙企业的祝酒词吗?”“不——是对你的祝酒词。世界上没有一个女孩像你这样把任务完成到底,你真是太棒了!”简摇摇头。“我并不感到很好,在内心里我又疲倦又孤独——渴望我自己的祖国。”“那使得我想说一些事情。我听说是大使告诉你,他的妻子希望你能立刻去大使馆拜访他们,那好极了,但我有另外一个计划,简——我想和你结婚:不要害怕,不要马上说不,你不可能马上爱上我,当然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从我一看到你的照片时起我就爱上了你——现在我看到你,简直爱你发狂:只要你和我结婚,我不会让你有任何不安,你可以安排你自己的时间,或许你永远不会爱上我。如果情况是那样的话,我会让你自由。但是我想有照顾你的权力,好好地照顾你。”“那是我所希望的,”姑娘渴望地说,“有人对我关心、体贴。哦,你不知道我有多么地孤独。”“我也是这样,那么我想一切都定下来。明天上午我得去见主教,谈谈结婚证书的问题。”“啊,朱利叶斯2”“嗯,我想催促你,简,但是等待毫无意义,别害怕。我不期待你一下就爱上我。”但是一只小手滑进了他的手里。“我现在很爱你,朱利叶斯。”简·芬恩说,“最初在汽车里,当子弹从你面颊擦过时我就爱上了你……”五分钟后简温柔地低语着:“我不了解伦敦,朱利叶斯,但是从萨伏依饭店到里茨饭店是这样长吗?”“这取决于地你怎么走,”朱利叶斯不害臊地解释着,“我们正经过摄政王公园回去。”“哦,朱利叶斯——司机会怎么想?”“按照我付给他的工资,他知道如何更好地独立思考。喂,简,我在萨伏依吃晚饭的唯一原因是我可以开车送你回家。我不明白我是如何单独把你抓到手里的。你和塔彭丝两人亲密相处好像是暹罗连体双胞胎。我想再有这么一天会使我和贝雷斯福德完全疯狂!”“啊,他——?”“当然,他……他深深地恋爱着。”“我想也是这样。”简说。“为什么?”“从所有塔彭丝没有说出来的事中我感觉到。”“这些地方你超过我。”简只笑了笑。与此同时,年轻冒险家不安地坐在出租车里也取道摄政王公园回里茨饭店。两人之间似乎有一种可怕的约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切都变了样。他们说不出话来——呆若木鸡,仿佛所有原来的友情都不存在了。塔彭丝找不到话说,汤米也同样苦恼,他们正襟危坐,互不相望。终于塔彭丝作出了最大的努力:“相当有趣不是吗?”“相当有趣。”又是一阵沉默。“我喜欢朱利叶斯。”塔彭丝试探着说。汤米突然像触电似的又恢复了激动。“你不打算和他结婚,你听见了吗?”他专横地说,“我禁止这事。”“啊!”塔彭丝温顺地说。“绝对如此,你知道。”“他不想和我结婚——他仅仅是出于好心向我求婚。”“那不可能。”汤米嘲弄地说。“这完全是真的,他深深地爱着简,我希望他现在正向她求婚。”“他会很好待她。”汤米带有优越感地说。“难道你不认为她是一个你所见到的最可爱的姑娘吗?”“啊,是的。”汤米说。“但是我想你宁可保持高尚的品格。”塔彭丝娴静地说。“我——啊,真该死:塔彭丝,你知道。”“我喜欢你的叔叔,汤米。”塔彭丝很快转了一个话题。“顺便问问,你打算做什么?接受卡特先生提出的到政府工作的聘请,或者接受朱利叶斯的邀请,去美国在他的农场上干一份报酬丰厚的工作?”“我还是干我的老行道,我想虽然赫谢默是好意,但是我觉得在伦敦更加自在。”“我不清楚我该干什么?”“我看得清楚。”汤米有把握地说。塔彭丝悄悄斜视了他一眼。“还有钱啦。”她若有所思地说。“什么钱?”“我们每个人将得到一张支票,卡特先生是这样说的。”“你问过有多少吗?”汤米不无讽刺地问道。“是的,”塔彭丝得意洋洋地说。“但是我不告诉你。”“塔彭丝,你真是一个让人无法容忍的人。”“事情很有趣,不是吗,汤米?我的确希望我们还会有更多的冒险。”“你真是贪得无厌。目前冒险已经够了。”“嘿,逛商店挺不错,”塔彭丝心不在焉地说,“想想买些旧家具,色彩鲜艳的地毯,未来派的真丝窗帘,明亮的餐桌,有很多座垫的长沙发———”“等一等,”汤米说,“所有这些是干什么用的?”“可能还要买一套房子——我想买一套公寓。”“谁的公寓?”“你以为我会在乎说出来吗?我——点也不会!我们的,就是这样!”“亲爱的!”汤米喊着,他的双臂紧紧地拥抱着她,“我决心要让你说出来。我感谢你那无情的方式,你曾经用这种方式在我多愁善感时压制我。”塔彭丝把脸凑向汤米。出租车继续绕着摄政王公园的北部行进。“你还没有真正向我求婚。不是我们祖母那种求婚方式,但是听了像朱利叶斯那种倒胃口的求婚后,我想免了你吧。”“你不可能不和我结婚,所以你不要想这些事情了。”“那会多有趣呀。人们对婚姻有各种说法:港湾、避难所、至高无上的光荣、桎梏等等。但是你知道我是怎么看它?”“怎么看?”“运动!”“是一项极好的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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